引經(jīng)據(jù)典一通東拉西扯后,杜宣緣再度一拜。
她擲地有聲道:“為君父剜蠡斬彘,臣死不悔改?!?/p>
“好,好一個(gè)死不悔改!”皇帝氣笑了,狠狠將手中的奏章泄氣般砸到地上,擦著杜宣緣的鬢邊落地,杜宣緣一動(dòng)不動(dòng),神色堅(jiān)定。
皇帝沉郁的目光緊緊釘在她身上。
這樣的死寂,將沉默的壓力盡數(shù)落在杜宣緣身上,她依舊面不改色。
皇帝突然嗤笑一聲,道:“怎么?你一個(gè)小小醫(yī)官,也要學(xué)從前的諫官,以血濺金鑾為榮?”
杜宣緣嘴唇抿成一線,悶聲道:“臣不敢。”
“你敢得很!”皇帝拍案而起,“你是吃了虧,想報(bào)復(fù)回去,陳仲因,你以為你有多干凈?光這欺君一條,就足夠你死一千回了!”
杜宣緣卻先是稍稍合眼,又抬眸望向皇帝。
明亮的雙眼十分不敬地盯著皇帝,說:“臣再斗膽,敢問圣上,臣何以欺君?”
“你……”皇帝指著她向前走兩步,忽然停下。
——的確沒有切實(shí)的證據(jù)。
反生香的傳說一直都在,太醫(yī)院有沒有反生香不知道,但杜宣緣虛構(gòu)的賬目里加上了這東西,那就是有。
既然杜宣緣從未說謊,又何來欺君?
皇帝一噎,他要猜忌誰、厭惡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從未有膽敢在他面前梗著脖子爭(zhēng)辯不休的人。
可他還未開口,便見杜宣緣緩緩閉眼。
她道:“犯上忤逆,陛下要罰,臣甘心受死。只是臣脫家求索,貧賤之身孑然,還望陛下賜臣一口薄棺,若不許,臣此身反哺大成河山亦然。”
皇帝:……
好賴話都讓你說了唄!
他的目光從御極殿角落里奮筆疾書的起居郎身上滑過,緩緩踱步回皇帝的寶座上。
御極殿中又陷入死寂。
片刻后,皇帝才緩聲道:“陳仲因,你說,穆旗奔為什么要?dú)⒘颂K勤?!?/p>
這不是問句。
他森森目光落在杜宣緣身上,好像她一句話答得不合圣意,他就要龍顏大怒斬了她。
杜宣緣默然片刻,道:“回稟圣上,蘇勤非穆將軍所殺?!?/p>
皇帝面色一沉,一聲冷哼還未脫口,便被杜宣緣緊隨其后的話堵了回去:“但蘇勤乃通寇一案之核心人物,蘇勤之死,穆將軍亦有不可推脫的責(zé)任?!?/p>
皇帝皮笑肉不笑地說:“那你說說看,穆旗奔有什么責(zé)任?”
杜宣緣道:“一則,監(jiān)督失察,窮兇極惡之山匪俘虜輕易便借給蘇勤,才釀此禍患;其二,狂悖自大,蘇勤死后,穆將軍擅自統(tǒng)領(lǐng)審問蒼安駐軍,即便最終讓蘇勤的罪行水落石出,可若是蒼安駐軍鬧起來,更難以收?qǐ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