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不要擔心。”江絮起身走到他身側(cè),輕輕抽走了他手里的簽文,低頭看了一眼,便坐回書案前執(zhí)筆抄錄下來。
謝枕云湊近瞧了一眼,寫在他名字下面的簽文,只是一支尋常的上上簽。
雪蓮王株,找到了
一旁打下手的小沙彌正在清點原簽,同時校正江絮謄抄的簽文是否有誤。
然而小沙彌接過江絮手中簽文時,卻并未有任何異常之色。
謝枕云松了口氣。
澄黃的油燈下,青年眉目低垂,執(zhí)筆認真寫字,忽而就讓他想起從前在秣陵與江絮的初見——
那年他剛滿七歲,就被張氏趕到河邊洗衣裳,可他不會洗,也不愿洗。
憑什么李耀祖可以在結(jié)實的木屋里讀書,他卻只能洗衣裳,分明他還那么小,連飯都不曾吃飽過。
但他身側(cè)卻坐著一個比他大上一兩歲的哥哥,正笑呵呵地埋頭幫自己的阿娘洗衣裳。
洗個衣裳有何可高興的?就算是人牙子里賣給富貴人家的奴才也沒有幾個樂意在大冷天里浣洗衣物的。
本就難過,邊上還坐了個傻子,謝枕云越想越委屈,坐在那一盆臟衣裳前,默默抹眼淚。
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家。
七歲的孩童,已然明白什么是偏心。他下定決心,待他偷偷讀書來日考取功名,定要遠離這里,越遠越好,并天真地想,最好能去上云京做個大官,一個月能有一兩銀子的大官!這樣便無人敢欺負他了。
“你怎么哭了?”一張臟兮兮的臉湊過來突然放大在眼前,謝枕云嚇了一大跳,從小板凳上跌坐在地,霎時從無聲的哭變成大聲大哭。
“對,對不起。”陌生小孩局促地蹲在他面前,“你別哭了,我不是故意嚇你的?!?/p>
謝枕云才不理他,繼續(xù)抽抽噎噎地哭。
“這樣吧,我?guī)湍阆匆路阍徫液貌缓??”小孩繼續(xù)道。
“你……”謝枕云哭聲停了,呆呆望著他,“你很喜歡幫人洗衣裳嗎?”
怎么會有想幫別人洗衣裳的笨蛋。比李耀祖還笨。
但如果能幫他洗衣裳的話,笨一點也無妨,只要不傳染給他就好。
“我只幫我娘洗衣裳,因為她每天干活很累。”小孩哥哥小臉紅撲撲的,“但你是白玉村最可愛的小孩,又被我嚇到了,所以我以后也幫你洗衣服。”
“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嗎?”
好傻,為了和他做朋友居然以后都要幫他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