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妄一怔,視線落在兩人相連的手心上,鼻腔倏地泛酸。
夏時云一雙漂亮的眼睛燃起兩盞明艷的火苗,寒光湛湛地向外:“你是誰,憑什么在這里尋釁滋事,跟我男朋友道歉!”
“老婆……你別不理我。”
夏時云身為一名職業(yè)攝影師,控場能力是很強的。當(dāng)拍攝場地人員流動嘈雜,或者模特遲遲找不著狀態(tài)時,他常需要起到引導(dǎo)、安定等作用。
當(dāng)他冷下臉,用嚴(yán)肅的語氣高聲說話時,聲音穿透力是很強的。
清泠泠的聲音如敲冰戛玉般響起,方才還吵吵嚷嚷的廊道一下子靜了下來。
余景生完全愣住了,眼睛一下子落在夏時云精致干凈的臉上,一下又落在兩人緊牽在一塊的手上,臉像是被無形的手給掐住了脖子一般緩緩漲紅,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快步趕來的護(hù)士埋怨地說:“不要在走廊喧嘩,以免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夏時云友好地側(cè)過臉微笑著道歉:“不好意思,我們出去說,不會再大聲說話了?!?/p>
小護(hù)士嘟嘟囔囔地走了,其他零星幾個圍觀群眾也訕訕離去。
夏時云瞥向中年男人,率先往長廊另一側(cè)的盡頭走去,外面是一塊露天的小平臺,余妄鈍鈍地被牽著走。
余景生抹了把臉,大步跟上,身后厚重的玻璃門一合緊,他就陰著臉諷道:“我是誰?”
“你怎么不問余妄我是他的誰?你們不是男……”余景生說到這里臉色一變,仿佛讓他說出這段不正常的關(guān)系都會令他惡心:“他這都沒有告訴你嗎?”
余妄的手掌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似乎都在發(fā)出滯澀的摩擦聲,夏時云瞥了他一眼。
男友下頜緊繃,臉色微微泛白,烏黑的瞳孔森然而空茫地睜著,不曾朝夏時云投去半個眼神。不知是不想,還是不敢。
余景生欣然接受親生兒子對他投擲這樣的眼神。
仿佛在他的面前,一瞬間,面前高大挺闊的成年人就急速縮水成了瘦弱寡言的小孩,變得毫無反抗能力。
對于余妄,余景生的感情是很復(fù)雜的。
一方面,他和余妄一樣不想回憶那段散發(fā)著陳朽味道的時光。曾存在那段時光里的不討喜的兒子更像是個抹除不掉的污點,想起都覺得如鯁在喉。
但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認(rèn)余妄曾是他那段時光里為數(shù)不多可以放松的存在。
因為是兒子,所以余景生永遠(yuǎn)不用對他低頭,永遠(yuǎn)可以趾高氣昂,把在外面丟掉的臉都在不會求助的小孩面前討回來。
因為他是父親,所以好像天然就可以當(dāng)一個不用付出代價的支配者。
這種關(guān)系是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失效的,只要余妄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他就似乎可以一秒奪回他的主宰權(quán)。
但再次相遇,余妄卻還是這副理誰都不理他的模樣,這就像在他的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讓他顏面無光。
明明曾經(jīng),在他被所有人看不起的時候,只有余妄一個人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