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胸膛急促起伏,肩脊也哆哆嗦嗦地顫動著。
她依然記得李槐花的樣貌。皮膚黝黑,眉眼兇惡。砂紙般粗糲寬大的巴掌緊攥著只挾著干涸黃泥的布鞋,高大魁梧的體型,山一般遮天蔽日地立在她面前。
那嗆鼻的汗臭,那狠毒的咒罵,似乎仍縈繞在她鼻尖、回蕩在她耳畔。
一切都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李槐花讓她睡了三個月牛棚,斷送她上學(xué)的機會,還打折她一根手指。
李槐花毀了她的人生,還厚顏無恥地花著她的生活費,舒舒服服地過著日子。
直至今天、直至現(xiàn)在。
陳冬幾乎想抄起那本厚重的牛皮菜單去摑陳廣生那張喋喋不休的爛嘴。像當年李槐花用鞋底抽她一樣,左右開弓地發(fā)出啪啪的聲響。
但她不能。
她穿著服務(wù)員筆挺的制服,立在嘈雜喧鬧的大廳里,數(shù)十雙眼睛正望著她。
她需要這份工作。
陳冬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一雙眸子黑沉沉地望著陳廣生:“先生,請讓一下,我還要去為您安排餐品?!?/p>
“什么意思?”陳廣生話聲被她打斷,不悅地瞇起眼:“就算你不認我這個爸,那我現(xiàn)在也是你的顧客吧?說你兩句你就拉個臉兒,你們店里到底是怎么培訓(xùn)的?你這樣在社會上能生存嗎?”
他越說嗓門兒愈大,引得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陳冬緊攥著拳頭,面上艱難彎出個笑來:“不好意思先生,我向您道歉,麻煩您讓你一下?!?/p>
女人連忙起身打著圓場,伙同陳卓然一起,連拉帶推地把陳廣深按回座位里:“廣生,少說兩句,孩子在這兒上班呢,影響不好……”
“影響?”陳廣生被攔在卡座中,手臂仍是掙扎著想去拽陳冬的衣襟,一雙吊梢眼因憤怒顯得更加刻薄:“我白白養(yǎng)她這么多年,問她幾句話能有什么影響!”
陳冬臉上仍掛著笑容,微微向他把頭一點,轉(zhuǎn)身離開。
她腳步沉穩(wěn)優(yōu)雅,直至身形隱沒在那架實木雕花的歐式屏風(fēng)后,整人忽然像少了口氣兒似的彎下身去。
她手指死死扒住點餐機的外殼,勉強站住身子,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噠噠。
一串急促的腳步自身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