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朝陳冬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小姑娘,麻煩你把我放在服務(wù)臺上的紙袋子拿過來?!?/p>
陳冬只得將醒酒器暫時擱在旁邊,快步邁到服務(wù)臺前,拎起那個簡陋的牛皮紙袋。
錢總接過紙袋,小心翼翼地從里頭掏出個白瓷酒瓶。上頭沒有標簽和裝飾,瓶口用塊紅布和麻繩封著。瞧著同鄉(xiāng)下的散酒一般,與桌上精致的菜肴格格不入。
江少懶洋洋地掃過一眼,一雙眼瞳驀然亮了起來。
他探著身子拿起瓶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面上露出驚嘆的神情:
“我靠,錢總,行啊你!茅臺酒頭你都搞得到?這得有多少度?”
“江少您真是好鼻子,”
錢總笑吟吟地接過陳冬送來的分酒器,親自站起身來,熟練地解開瓶口那圈粗糙的麻繩,揭開了紅布:
“哪有什么度數(shù),就是廠里老師傅自己存著喝的土玩意兒。今天拿過來,主要是請張局您這位領(lǐng)導(dǎo),還有賀總、江少品鑒品鑒。”
一股霸道醇厚的醬香陡然從瓶口傳出,蠻橫地在屋里擴散開來,直沖得陳冬鼻腔一陣發(fā)麻。
他把酒液倒進分酒器中,拿著小巧的酒杯走向張局,姿態(tài)放得極低:“張局,您是領(lǐng)導(dǎo),我先給您滿上。咱們江北的項目以后還得靠您多多把關(guān)、多多支持?!?/p>
張局連忙端起杯子,臉上帶著絲矜持的笑容:“錢總你太客氣了,這都是我們分內(nèi)的工作?!?/p>
他又弓著腰走到江少旁側(cè):“江少,您最性情。老錢我跟您投緣得很,一見如故啊。”
江少笑瞇瞇地勾住他肩膀:“老錢,損我吶?”
“哪兒能啊!”錢總嘻嘻哈哈回了句,走到主位的賀藍越面前,姿態(tài)恭敬地滿上酒杯:“賀總,您身體要緊,我就不勸您了。您是咱們的主心骨,您隨意抿一口就算是給我們天大的面子了?!?/p>
賀藍越微微頷首:“都是自己人,不用這么多禮數(shù)?!?/p>
江少端起酒杯,滋兒地吸了一口,辣得齜牙咧嘴地:“快坐快坐,就你麻煩?!?/p>
錢總激動地應(yīng)了聲,樂顛顛坐回椅子上。
席間觥籌交錯,盤箸碰撞的清脆響動挾著熱絡(luò)攀談的笑語。
陳冬在旁側(cè)忙得腳不沾地,一時斟酒倒茶,一時清骨碟換碗筷,上完道菜順手還得給他們換條熱毛巾。
酒過三巡,包間門忽然被輕敲了兩下。
陳冬一拉開門,瞧見王文靜立在外頭,手中端著條鮮香四溢、熱氣騰騰的清蒸東星斑。
“先去吃飯?!蓖跷撵o低聲道,轉(zhuǎn)而,笑容滿面地邁進屋里:“賀總,江少,知道今天有貴客,特地讓廚房給您留了條最好的石斑魚。我借花獻佛,來敬各位一杯!”
“王經(jīng)理,你可真有口福,”江少面色坨紅,嘿嘿笑著:“錢總今兒帶得可是茅臺酒頭,平時哪兒喝得到這個?!?/p>
“那我今天是沾了領(lǐng)導(dǎo)的光啦?!蓖跷撵o笑盈盈擺好餐盤,魚頭正沖著張局的方向,提起分酒器斟滿了自己的空酒杯:“魚兒一上桌,魚頭酒得喝。張局,我先敬您一杯。”
說著,腕子一翻,一杯六七十度的酒液就灌進口中。
她面不改色地擱下空杯,湊到張局身旁為他斟酒,祝酒詞一句接著一句,勸得張局連喝三杯。
陳冬立在服務(wù)臺前、立在龜背竹旁,安靜地注視著桌前的場景。
歡騰的笑語裹挾著酒香籠罩了整張圓桌。
她抬起手,悄無聲息地拉開了那扇厚重的房門,靜悄悄退回到門外那片冰冷、安靜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