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周詞還想跑回棺前,幾人伸手阻攔,將他隔絕在土坑之外,他喘著粗氣停下來,本以為他還要硬沖,卻不料周詞毫無預兆地轉身跑開。
他半身泥濘,奔至一里外的湖邊,岸上栓著曾經與小滿同乘過的那條小漁船。
周詞解了繩子,船身緩緩蕩開碧波向湖心劃去,遠山云色稀薄,他一人飄蕩在湖中,空曠寂靜,天地間仿佛只他一人。
年少時,偶遇煩心事,他便來這兒坐一會兒,看云看山看遙遙天邊,心情就會好許多??砷L大后每每來此處,無論坐多久也再不能排解愁緒,人的一生總是越走越沉重,得到的漸少,失去的愈多,最后孑然一身,煢煢一人。
天上又飄起小雨,溫柔細密,像手掌輕輕覆發(fā)絲與衣料上,不知是在勸慰還是一同難過。
他迎著這雨,鼻子一酸終是忍不住哭了。
說來也怪,自小滿離開,他縱使肝腸寸斷也流不出一滴淚,如今回憶仿若底下這一池湖水,風平浪靜之后,一波波一幕幕重又涌現(xiàn)。
生死離散兩茫茫,為何上天心狠,總拆有情人。
孤舟之上,他微曲著背脊掩面痛哭,四野無聲,誰人可知,唯有群山回應。
阿七追到岸邊,只遠遠瞧出個模糊的輪廓,他沒有呼喊,默默走到一棵大樹下等著,邊等邊一下下抹著臉頰。
不知過了多久,小舟從湖上重又駛來,阿七匆匆站起,淚痕猶在。
他看看周詞,不知這時該說什么好,周詞抿了抿唇,啞聲道:“回去吧?!?/p>
阿七跟在他身后,一主一仆踏著最后一絲天光回了家。
原以為周詞痛哭一場后會有所恢復,但他仍終日一副頹喪模樣,毫無起色。阿七怕他在老宅易睹物思人,傷心過度,于是立馬收拾行李把他帶回了京城。
茶鋪中,宋柳憶勸也無用,甚至連她也不清楚,小滿好端端的如何就身染重病、回天乏術了。
如此又過了天,阿七實在無法,一早便前往織月樓碰碰運氣。
巧的是,大殮之后韓家兄妹都未回過榕城,韓泠君也病了一場,阿七拜訪時她還有些咳癥,但還是叫上韓定睿一起認真聽他所言。
阿七心下焦躁,猛灌了一大口茶水才細細說明:“少爺如今實在不大好,叫他吃就吃,勸他睡他也睡,其余時候就一直悶在屋子里一句話不說,清河鎮(zhèn)的人說他是得了瘋病?!彼庵?,眼眶漸紅,“夫人和少夫人都走了,我家少爺可不能再有什么三長兩短啊?!?/p>
韓定睿拍拍他的肩:“至少吃得下睡得著,還不算太糟……”
韓泠君嘆了口氣,搖頭道:“哀莫大于心死,悲莫過于無聲,他現(xiàn)下心如死灰、意志消沉,恐怕不是長久之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