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安很清楚這一刻的他其實尚未注意到她,只是眼風起了一個勢,她卻還是驚亂得像聽到彈弓弦子響中的小雀了。
紀潯也敲出一根煙含進嘴里,腦袋稍低,一手圍攏住,將火點上,他眼里的光和煙頭一樣忽明忽暗。
身后響起另一個男人的嗓音:“怎么就你一輛車過來,李家那孫子呢?”
紀潯也把煙挪開,勾起唇散漫一笑,“折在山洞里了?!?/p>
趙澤也抽起煙來,“你是沒看到,那孫子的哥剛才看到監(jiān)控器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后,臉都黑了。虧他賽前,還信誓旦旦地說他弟這次一定能贏,這下好了,打臉了吧。要我說,人沒個幾斤幾兩,就千萬別夸下海口,尤其在你面前跟你玩命,純屬自討苦吃?!?/p>
紀潯也不緊不慢地接道:“他玩不起,我也不想收他那條爛命,給他留著呢,不過得在床上待一段時間了?!?/p>
明明該端出得勝者耀武揚威的姿態(tài),他的口吻卻淡到仿佛在談論天氣那般的無關痛癢,輕而易舉掀起旁人心跳的波瀾。
葉芷安嘗試平復下來,心臟反倒越跳動得更加厲害,甚至快要跳到嗓子眼,生生卡住她的氣管,呼吸困難,抑制不住的咳嗽聲劃破趙澤插科打諢的笑。
一下子變得強烈的存在感招來不少注意力,葉芷安有所預感地重新抬起頭,紀潯也指間的猩紅已經暗淡,煙霧還在無風的環(huán)境里聚集著,片刻縈繞成細細長長的一條。
輕而薄的白色里,他就這么眺過來一眼——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實在是毫無征兆,葉芷安不由一驚,險些打了個嗝。
呆愣的模樣幾分滑稽,趙澤看樂了,轉瞬偏頭朝向紀潯也。
靠西面花園裝著幾盞旋轉燈,光束落得很遠,是傾斜的長條狀,顏色各不相同,沉黯的夜被映出五彩斑斕的黑。
從出生就享有得天獨厚資源的男人,連光都在眷戀著他,從他臉頰掠過后,又繞了回去,同趙澤的目光一起定格住。
眉骨深,深情的深,嘴唇卻薄,薄情寡義的薄,瞧著確實像騙人感情的渣男,騙的還都是像對面這種剛入社會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趙澤越想越好笑,煙也噴得斷斷續(xù)續(xù)的,指責的聲音卻很流暢,“看看你,又把人姑娘嚇著了。”
其實他更想直白地用上“騙”這個字。
這話落在另一個人耳朵里,稱得上尖銳。
加上“又”這個字用得實在微妙,就像在做實紀潯也“碩果累累”的罪名一般,葉芷安莫名覺得自己也成了他花名冊上可供挑選的一頁。
耳垂的熱度迅速退減,心臟也在筆直地下墜,眼見快要摔了個稀巴爛,先被他的聲音接住:“那你倒是問問,我嚇著她什么了?”
紀潯也若有若無地有笑了一下,笑聲很輕,卻透著一股足夠令人怦然心動的慵懶,就和他此刻的站姿一樣。
依舊沒骨頭似的,倚靠在車門上,綢緞面料的襯衫,質感柔滑垂順,經不起風的撩撥,輕輕一拂,就鼓起一個角。
這風到最后灌進葉芷安的喉管里,起初她能感受到的是茶的苦澀,一番回味后,竟也能品出絲縷的甜膩。
四年不見,她好像還是很喜歡他。
02
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