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沓的沉默里,情愫變得直白灼熱,不斷發(fā)酵著,最后被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打斷。
趙澤這會眼力見全無,未能從里頭冷冰冰的一聲“進來”中剝離出嗓音主人的的情緒,徑直打開門,笑嘻嘻地探出腦袋,看見葉芷安后,稍愣,“我說你倆怎么就突然一起消失了,原來都躲這兒來了。”
紀潯也煩他屁話一堆,語氣很沖,“什么事?”
趙澤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壞了兄弟的好事,那句“沒事就過來找你嘮嘮嗑”怎么也說不出了,賠笑道:“為了慶祝你倆復合,我呢打算忍痛把今晚花重金砸下的拍品送給你們當禮物?!?/p>
趙澤今晚拍下的是什么,葉芷安記得清清楚楚,一個爛香蕉。
準確來說,是一根用膠帶粘在木板上的香蕉,有潰爛痕跡,然而就是這玩意兒,加上手續(xù)費后的成交價高達五千萬。
大部分聲名鵲起的藝術(shù)家腦回路不太正常是真的,現(xiàn)在看來,趙澤的腦子也有點問題。
趙澤還記著拍品手冊上的說明,也是那位惡作劇藝術(shù)家在創(chuàng)造這個概念藝術(shù)品時的理念,挺直了腰桿,不懂裝懂道:“你們知道個屁,真正的藝術(shù)值錢可不是我們用肉眼看到的東西,而是它向我們傳達出的內(nèi)在涵義,和創(chuàng)作它的這個人?!?/p>
紀潯也沒耐心聽他插科打諢,“要是說完了,就帶上你的爛香蕉滾?!?/p>
“真不要啊?”
沒人搭理他。
趙澤自討沒趣地帶上了門。
聒噪的人聲一消失,葉芷安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忘記反駁那句“慶祝你倆復合”,她看向紀潯也,以為會收獲他揶揄的神情,然而他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悅情緒,冷淡地起身,邊系紐扣邊說:“我的事情差不多已經(jīng)談妥,可以提前走,送你回去?!?/p>
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如此突然,就像一節(jié)過山車從最高點極速降落。
葉芷安多看他幾秒,點頭,上車后才知道他急轉(zhuǎn)直下的心情由于什么——怪趙澤打攪了他的好事。
估計當時他就看穿了她搖搖欲墜的理智,以為只差最后趁熱打鐵般的一下,就能擊潰她僅存的防備,朝著他丟盔棄甲。
“我鐘意你”這四個字或許真真切切地飽含著他濃烈的愛,可已經(jīng)分析出他此刻心里歷程的她,沒法再以純粹眼光看待,更甚至將此當成了他步步為營的算計。
偏偏一段感情里,最要不得的就是算計。
就像她曾經(jīng)在他車上留下的那條紅繩,定時炸彈一般,只不準什么時間,會被什么東西引爆。
也就在這時,她恍然意識到四年后的今天,她對他言行的容忍度實實在在地降低了不少,換句話說,她對他的要求在不斷變高——她是變得貪心了。
她在他面前壓根藏不住情緒,輕易就能掛臉,紀潯也不是瞎子,借著車窗外掩映進來的燈火第一時間察覺到,也知她在惱什么,捏捏她柔軟的手心,“生氣了?”
葉芷安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話里埋汰意味十足,“不敢跟紀先生生氣。”
“看來是氣得不輕。”
紀潯也改成戳她的側(cè)臉,等她頂著氣鼓鼓的樣子看向他后,才說:“我承認我剛才在休息室里心懷叵測,全程都在引導你往跟我復合這條路上走,但我也能跟你保證,剛才我說過的所有話都沒摻進去一點兒水分……昭昭小姐,我是真的鐘意你,四年過去,沒有一刻變過?!?/p>
他在紀書臣面前是沒什么尊嚴,但甭指望他對別人也是如此,就像紀時愿說過的那樣,他看人時下巴總是高高揚起,不懂遷就兩個字怎么寫。
葉芷安不同,那叫一物降一物。
車停在公寓樓門口,紀潯也讓司機下車買包煙。
在這節(jié)骨眼上,將人支開到底什么意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