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時愿嗓音一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干巴巴地拋出一句,“不太可能吧?!?/p>
葉芷安喉嚨里像鋪了一層未經(jīng)打磨的鋼片,鋒利的邊角一下又一下地摩擦著她的喉管,一張嘴,全是鐵銹味,發(fā)出的聲音晦澀難聽,“那晚他跟我說,讓我別再愛他了,我一直沒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這幾天,我好像有點懂了?!?/p>
紀時愿安靜聽她往下說:“他不再執(zhí)著從我身上要個未來了,換句話說,他決定放開我了……像他那種不死不休的性格,寧可折磨自己四年,也不愿意徹底跟我斷了……所以,那晚如果他還殘存著一絲念想,是可能說出讓我別再愛他這種話的?!?/p>
紀時愿聽出她的潛臺詞,心跳陡然漏了幾拍,聲線跟著變得起伏不定,“昭昭,我覺得你想太多了,就我哥那貪圖享樂的性子,干不出這種事情的。”
說這話時,她心里其實沒有多少底氣。
她見過十七八歲時的紀潯也,坐在院子里一張破舊的木椅上,眼里全是四下皆空的清寂。
他從不把誰放在眼里,包括他自己,或許對他而言,生命本身輕如鴻毛,賤如草芥。
紀時愿咬了咬唇,“這樣,我去我二伯那打探一下情況,要打聽不出來什么,我就讓沈確追蹤一下二哥的手機定位?!?/p>
葉芷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腦袋里想的全是紀潯也還有可能會去的地方。
結束通話的半小時后,已經(jīng)出門的葉芷安收到紀時愿的消息:【我哥手機關機前定位顯示在且停,不過張嫂說他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回來過了?!?/p>
這倒是和葉芷安掌握的信息對上了,葉芷安顫抖著手指回了個“好”。
她恐懼預感會成真,一面又在掩耳盜鈴地慶幸著至今還沒有紀潯也的任何消息——這節(jié)骨眼上,沒有消息就是在變相地向外傳遞出一個好消息。
紀時愿又說:【沈確已經(jīng)去查且停附近的監(jiān)控了,只要能捕獲到我哥那輛車的行駛軌跡,大概率就能推算出他最后可能會去哪兒?!?/p>
屏幕上多出一小撮雪花,葉芷安敲擊鍵盤的手指頓住,下意識往天上看了眼,洋洋灑灑的白色劈頭蓋臉地落下,有片掉進她眼睛里,很快被眼球溫度融化,順眼角滑出一道分明的弧線。
沒來由的,她想起四年前,他同意跟自己分手后不久,帶她去了一個名叫“良辰”的莊園。
為了讓那年的雪下得更久點,也是為了哄她開心,每天他都會在上萬平米的良辰里上演勞民傷財?shù)娜斯そ笛┣榫皠 ?/p>
持續(xù)幾場后,她當面戳穿他的小把戲,壓下心頭的苦澀笑說:“你總不可能給我下一輩子的雪?!?/p>
他反問:“怎么不行?”
“成本太高,我受不起的。”
他留下她的成本太高,而她繼續(xù)陪在他身邊的代價太大,他們之間的愛情似乎就是一場高投入高風險低回報低收益的投資。
葉芷安胡亂抹了把臉,跑到街角,攔下一輛出租,報出目的地后,身體止不住開始顫抖。
司機從后視鏡里注意到,關心了句:“小姑娘,你怎么了?”
她邊哭邊說:“您能不能再開快點?求您了,我得趕去見他?!?/p>
交通并不擁堵,司機見她哭得如此狼狽,動了惻隱之心,在限速范圍內將車速抬到最高。
路程只剩三分之一時,葉芷安找回理智,直接撥通紀時愿電話,語無倫次道:“他在良辰,一定在良辰……我現(xiàn)在在過去的路上,林盛安,你去聯(lián)系林盛安,他是紀潯也的家庭醫(yī)生,會做緊急處理,對了,還有直升機,你再安排一架直升機……只要夠快,你哥他一定會沒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