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杜菲按理說應該像其他人一樣被召集前去集會,但他并不著急。
他浸在儲水室,而其他人只有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才會造訪此處,但他喜歡這里,這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工作過得地方,阿提卡那個不算溫暖但很安逸的工作。
但隨著混沌的入侵,以及一次輕率的揮動鑿巖錘和一份搶奪來的食物,讓他不得不改變自己的事業(yè)方向。
他成了一個幾個月前還會高聲痛罵的混沌信徒。
“伯特,我知道你能聽到,快去開會!”
一陣聲音打破寂靜,伯特嘖嘖地拍了拍腰間的通訊器,關(guān)掉了它。
除了早已習慣于最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的人之外,沒有任何人會愿意闖入臭氣熏天的儲水系統(tǒng),沾上水箱中的污水。
人類不管去哪里都需要水,只是因為他們的生存離不開它,人類歷史上為爭奪水資源而戰(zhàn)的例子不勝枚舉。
伯特并不很理解這一點,但他確實知道,沒有水,就沒有生命。
水有它自己的出路,想要俘虜它絕非易事,只因水向往自由而厭惡囚禁,總是抓住一切機會逃脫樊籠,它腐蝕流經(jīng)的古老管道,從不完整的密封中溜走。一如既往,水往低處流,直到它墮落至無處可去的最底層。
這就是為什么難民營需要儲水箱,它與古老海船上骯臟的污水溝沒什么區(qū)別,每一滴溢出的冷凝水,每一滴從破裂水管中流出的污水,每一滴船員灑出的配給合成酒精,都流到了這個丑陋的水箱里。
燃料,汽油,以及帝皇他老人家才知道的其它什么東西混雜在一起,煮成了一鍋粘稠的濃湯。
在一個良好運轉(zhuǎn)的供水系統(tǒng)里,這些液體將被抽出進行加工回收,并時常清洗水箱,除去其中的污垢。
可難民營不會有任何運轉(zhuǎn)良好的東西,儲水箱早已滿溢,污水四處橫流。
在人類看不見的地方,生命那奇妙的魔力扎根生長,創(chuàng)造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一個生銹的升降臺坐落于供水室較遠的位置,但伯特從未用過它,咆哮的馬達聲破壞了這里的寧靜。
污水早已沒過方形水箱邊緣,在水面之下,藻類狂野的生長著。
在一些地方,這些原始的植物幾乎堆積如山,沒有為人類留下多少實用的空間,加上這里的天花板也不高,低垂的電纜足以勒死一個莽撞的家伙,熾熱的燈泡有炸開的風險。
儲水箱不是為生命,人類,或是其它什么東西而建的,可伯特卻在這片被金屬包圍的泥沼中找到了樂趣。
它幾乎支撐著一整個完整的生態(tài)圈,這里有專門寄居于此的老鼠——它們的種類多如人類探索過的群星,此外還有一些變異的昆蟲,發(fā)光的兩棲動,以及身體光滑,齒如鋼針的食肉動物。
沒人關(guān)心供水系統(tǒng)里那些錯亂的生物種群,伯特保守著這個秘密,他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一名業(yè)余的博物學家。
當然,如果有人喝了這里流出的水而致病,他也不會在意。
似乎也是因為他身處于這個關(guān)鍵位置,因此在教派中,他擁有了一個中層的職位,好像叫主祭,不過他并不那么在乎。
不過也有人說,是因為凡是過于接近他的人都生病了,被視為得到了黑暗大能的祝福,因此才得到這個位置。
說真的,他也不在乎這個。
帝皇早已被他拋棄,現(xiàn)在他信奉的是能夠讓他生存下來的東西——雖然他也叫不出它叫啥。
伯特哼著歌,在一個被淤泥塞滿的水箱里摸索著,當他用一根桿子滑開污泥時,濃郁的有機氣體從底部冒了出來。
氣味漸漸平靜下來,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忽然,中央通道上極少打開的喇叭響了起來。
“所有人馬上集合,也包括你,伯特!”
氣急敗壞的咆哮伴著電流聲從喇叭里傳了出來,回聲過了很久才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