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劉彥宗、時立愛等一眾臣僚已在議事堂等候。
“臣等見過郡主?!?/p>
完顏什古方才入內,劉彥宗與時立愛便率各房小吏跪了滿地,恭恭敬敬迎候她的到來,完顏什古目光一巡,照例先賜為首的劉、時二人免跪,越過其余人等,到堂下右首虎皮椅前站定。
一撩袍擺,若有颯颯聲響,她轉過身,俯視跪地的官僚們,眼神銳利而沉穩(wěn),劉彥宗與時立愛侍奉在右側,完顏什古在虎皮圓椅上落坐,腿微分,大馬金刀,抬手賜眾官吏起身。
絳紫色莽紋交領錦袍浮動粼粼金芒,眾人俯首高呼謝恩,恭敬立于堂下等候命令。
今日武將不到,滿堂都是文官,完顏什古打發(fā)走小吏,只留親近的臣屬和各房長官。
盈歌在外等小吏們都走了,才進來,順左側走到完顏什古肩下站定。
完顏什古掃一眼眾人,不緊不慢,道:“南朝多事,陛下已令侍官傳來圣旨,不日,我大金東軍前鋒完顏宗弼將到燕京,屆時需迎軍擺宴,交涉繁多,諸位務必仔細?!?/p>
“臣等謹遵郡主軍令?!?/p>
大軍來到,意味又要對南朝作戰(zhàn),車輛、馬匹、糧草都需要調度,稍有差池便是砍頭之罪,各房長官心中倨是忐忑,然而他們左右不了任何事情,只能聽從完顏什古的命令。
完顏什古對盈歌點了點頭,盈歌會意,立即拿出擬好的名單開始點人。
后勤配給以及轉運涉及方方面面,各房長官都需要配合,這些事交給盈歌最好,尤其她掌著軍中最強悍的一支鐵浮屠,個個都是能征善戰(zhàn)的漢子,桀驁不馴,往往要優(yōu)先滿足供糧。
點到名的長官幾乎是堂下全部,盈歌確認好人數(shù),將他們帶出,分發(fā)令牌,交代任務。
“劉公,時卿,快請入座?!?/p>
交付盈歌處理別事,完顏什古令伺候在門口的仆婦端上熱茶,笑瞇瞇請劉彥宗和時立愛兩位重臣坐,擺出傾心長談的態(tài)度,道:“上京的事,二位可有耳聞?”
“略知一二。”
時立愛與劉彥宗對望一眼,兩人都是老油條,早接到完顏什古派人傳來的信兒,時立愛稍作沉吟,捋了捋美須,“郡主料事如神,來者果是宗弼?!?/p>
耶律余睹將俘虜押送會上京后,析津府好一陣平靜,軍務有完顏京插手,日常過樞密院的多是往來的文書和民事瑣碎,劉彥宗和時立愛游刃有余,得心應手,得了不少清閑。
完顏什古多在城內視察,偶爾來樞密院而已,反而是與秦檜接觸得多些。
直到那日擒了巴圖,回到城內后,才私下找來劉彥宗、時立愛和王六兒密談。
卻說當時情形,叁人是都是漢兒出身的文官,在東路軍里最長,完顏什古開門見山對他們道明上京朝內近日來的爭議:對死灰復燃的南朝如何處置?
初,剛攻入汴京,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就令兩支騎兵先控制宗正寺,然后是大宗正司,外宗正司,將宗正寺里保管的玉牒拿來,照著抓捕所有宗室。
宮城、外城都搜刮了數(shù)遍,可謂掘地叁尺,力圖一網打盡,然而還是跑了一個趙構。這才至于南朝死灰復燃,擁立他做了新的趙宋的皇帝。
大金朝內無非兩種派別:主戰(zhàn),或主和談。
“主戰(zhàn)以宗翰為首,主和談的,以完顏昌為首,兩方爭執(zhí)不下,各有看法,”完顏什古早想到這局面,慢悠悠說,“陛下猶豫不決,但總的來看,恐怕還是主戰(zhàn)一方更強勢?!?/p>
完顏昌不僅是宗親,而且是元老悍將,他與完顏宗翰的不同,在山東東路沒有討到太大的好處,控制的州縣總是降而復叛,來來回回將他耗得心煩。
完顏宗翰么,一來,他本身就是逞兇斗勇,性情殘暴之人,又掌西路軍,不會把軍功拱手讓人,二來,長子之死被完顏什古栽在宋人頭上,私仇難消,必主張攻滅南朝。
至于皇帝完顏晟,夾在元老悍將中間,他有意改女真制,行漢制,恢復耕種以便休養(yǎng),可多數(shù)難以推行,宗翰為首的總以太祖制不可廢相挾,連讓兒子蒲魯虎繼承大統(tǒng)都阻力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