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什古回長公主府,拿伺候趙宛媞的仆婦來問。
“趙娘子起來過沒有?水飯可送了?”
怕她多心,連伺候的都全換作南人,金軍入城時抓得不少城內沒跑脫的平民女子,或賣或yin,害去許多條性命,但仍有如宋五嫂那般堅強的女子,在金營里艱苦求存。
五嫂借口需要人手,向完顏什古討了些娘子去灶下幫忙,其中四五個尤其利索伶俐,完顏什古便讓來伺候趙宛媞,負責給她送飯食。
那婦人先朝完顏什古作福,畢恭畢敬回道:“稟郡主,趙娘子起來過了,水飯已經(jīng)送去,但娘子似胃口不佳,只喝了半碗?yún)??!?/p>
完顏什古眉頭擰起,“可送過蒸餅花糕這類飽腹的?”
“送過,今日灶下新做的涼糕,蒸餅,包子各都送去給趙娘子,其他葷素菜品都齊,可娘子說吃不下,奴也沒法子。”
“”
只喝點兒湯,怕不是又要??!
讓人下去,完顏什古哪還待得住,本來怕惹她惱才在東院休息,現(xiàn)在聽趙宛媞情形不佳,提步便往她住的院子趕,一顆心吊在半空,走得帶風。
滿心掛著小雌兔,面色不由繃緊,沿途的眾下人都不敢觸怒,紛紛低頭躲避,完顏什古急到院里,三兩步跨上石階,待要推門,忽而頓住動作。
茶飯不思,趙宛媞當是心里藏著事,貿然進去豈不討她煩?
八成是朱璉的原因,可完顏什古詳細問過她,趙宛媞與她的談話十分家常,并無異樣啊。
哪知,朱璉護著趙宛媞,暗里將她那番想逃走的話藏下。
屋里亮著燈,朦朧的光透過窗紙,完顏什古焦躁不已,沒想清楚前,不敢去招趙宛媞的厭惡,只好自個兒憋著擔心,站在門口左搖右擺,像坑里的蛆蟲。
小心扒著門縫往里張望,然而桌前空空如也,沒瞧見趙宛媞,完顏什古恨不得鉆進去,過一會兒仍無計可施,開始在廊下踱步。
她不吃飯會不會餓壞了?
難道是要絕食!
不行不行,得找五嫂來幫忙。
遇事不決尋五嫂,她既然能勸動趙宛媞一次,那么就能勸動二次三次,完顏什古想著,不敢再耽誤,轉身往回廊另一頭走,沒想剛步下石階,聽得吱呀一聲。
“郡主。”
趙宛媞打開門,完顏什古登時駐足,有點心慌,忙理了理衣裳,咳嗽一聲,慢慢轉身,克制住擔憂,平緩面色,假裝無事道:“順路,我來看看你?!?/p>
挺直腰板,站姿如松,她將雙手負在身后,一副清貴矜持的模樣。
一面是無措的情態(tài)不欲叫她知曉,一面是不想讓趙宛媞對她生出什么愧疚,完顏什古裝作滿不在乎,仿佛來看她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口氣倨傲:“你莫放心上?!?/p>
“”
裝得挺像回事,若不是趙宛媞瞧見門上像蛆一樣扭來扭去的大片暗影,就信她了。
然而,沒心情同她逗趣。
與朱璉的一番對話始終縈繞耳畔,久久不散,趙宛媞浸在莫名的茫然里,朝前看不見希望,朝后等不著支持,憂愁難斷,噩夢又來侵襲,令她身陷囹圄。
瘋癲的朱妃,自盡的香云無數(shù)冤魂入她夢中,哀嚎哭泣,猙獰怒罵,趙宛媞放不下,于是總懷著期望,尤其是對趙構的期望。
但是,但是完顏什古怎么辦呢?
兩軍開戰(zhàn),她必然要去戰(zhàn)場上廝殺,趙宛媞想到這個,心又疼得揪起,完顏什古是金人,是宗望的女兒,她不該心軟,可她對她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