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穴”深處的黑暗濃稠如墨,時間仿佛凝固。只有輪值哨兵輕微的呼吸聲、遠處蘇州河低沉的嗚咽,以及林鋒左臂傷處那永不停歇的、如同困獸搏動般的隱痛,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窯洞頂部觀察哨的縫隙透入一絲灰白,宣告著又一個在敵占區(qū)核心掙扎求存的白晝降臨。林鋒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骨骼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一夜的警戒和思考,并未帶來多少休息,反而讓思路在極致的壓力下愈發(fā)清晰。
他輕輕起身,沒有驚動正在休息的水生和秀才(兩人抱槍蜷縮在鋪位上,眼圈發(fā)黑)。大牛依舊如同鐵塔般守在入口內(nèi)側(cè)的警戒位,聽到動靜,微微側(cè)頭,眼神詢問。林鋒做了個“繼續(xù)警戒”的手勢,目光掃過這個在廢墟中艱難建立的臨時堡壘。
雖然簡陋,但“狼穴”已初具雛形。入口偽裝巧妙,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經(jīng)過加固和分區(qū),顯得相對有序。物資被妥善隱藏,警戒點設(shè)置合理。這里,是他們在這座巨大牢籠中唯一的支點。
林鋒走到裝備物資區(qū),借著縫隙透入的微光,再次清點他們的家底:彈藥數(shù)量觸目驚心,食物儲備僅夠維持幾天,藥品更是用一點少一點。而外部,軍統(tǒng)的追捕網(wǎng)隨時可能收緊,76號和日軍的陰影無處不在,地頭蛇季三的報復(fù)如芒在背,還有那若即若離、充滿希望卻又難以觸及的地下黨線索…
生存的壓力如同沉重的磨盤壓在每個人心頭。而更大的迷茫在于:他們脫離國軍,深入這龍?zhí)痘⒀ǎ烤挂鍪裁??僅僅是為了活著嗎?
不!林鋒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活著是前提,但絕非終點!從穿越之初的掙扎求生,到湘西戰(zhàn)場的浴血搏殺,再到脫離桎梏深入敵后…支撐他一路走來的,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感和對黎明的渴望!他不能讓自己的兄弟,跟著自己在這黑暗中漫無目的地漂流,最終無聲無息地沉沒。
“全體集合?!绷咒h的聲音不高,但在寂靜的窯洞中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水生和秀才立刻驚醒,抓起武器起身。大牛也從警戒位稍稍側(cè)身。山貓如同影子般從頂部的觀察哨滑下,無聲地站在陰影里。五個人,在熹微的晨光中圍攏過來,目光都聚焦在林鋒身上。
林鋒沒有廢話,直接指著地上攤開的閘北-十六鋪地圖,手指點在代表他們“狼穴”的標記上。
“這里,是我們的根。守住它,活下去,是第一條鐵律!”他目光掃過眾人,語氣沉凝,“但活下去,不是我們爬出死人堆、鉆到這老鼠洞里來的目的!”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劃過日軍憲兵隊可能的區(qū)域、76號特工總部的位置(虹口方向)、重要的碼頭倉庫、鐵路樞紐…
“看看外面!看看這淪陷的上海!日寇橫行,漢奸當?shù)?,百姓如豬狗!我們的兄弟,趙小栓、李石頭、猴子、孫大炮…他們血灑疆場,不是為了讓我們像老鼠一樣藏在這里茍且偷生!”
他的聲音不高,卻蘊含著火山般的憤怒和力量,讓秀才不由得低下了頭,水生的拳頭也緊緊攥起。
“我們脫離那個爛透了的泥潭,”林鋒的目光仿佛穿透窯頂,看到了國府內(nèi)部的腐敗傾軋,“不是為了換個地方繼續(xù)當一把沒有思想的刀!更不是為了在這黎明前的黑暗里,坐等別人把勝利送到手上!”
他深吸一口氣,左臂的搏動感似乎也隨著他激昂的情緒而加劇,但他毫不在意,眼神如燃燒的星辰:
“我們深入虎穴,是要做一把插在敵人心臟上的尖刀!是要在這最黑暗的地方,撕開一道口子,尋找真正的光明!是為了讓犧牲的兄弟,死得其所!是為了讓這片土地,早日迎來它應(yīng)有的黎明!”
窯洞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林鋒鏗鏘的話語在回蕩。大牛的眼神燃燒起來,山貓的嘴角似乎也繃緊了一瞬,水生和秀才臉上的迷茫和恐懼,漸漸被一種灼熱的東西取代。
“所以,我們的任務(wù),現(xiàn)在明確!”林鋒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圖上,“行動代號——‘啟明’!”
“啟明?”秀才下意識地重復(fù)。
“對!啟明!開啟黎明!”林鋒斬釘截鐵,“行動分三步走,環(huán)環(huán)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