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倒是稀客呀,”紫菱甚至沒抬眼,涂著酒紅指甲油的手指劃過報紙上我的照片,“怎么,大女兒拿了國家勛章,想起還有個小女兒在郊區(qū)喝西北風(fēng)了?”
汪展鵬喉頭滾動,將準(zhǔn)備好的燕窩禮盒放在雕花茶幾上。禮盒邊角被雨水浸得發(fā)軟,像他此刻的語氣:“紫菱,爸剛從北京回來,給你帶了……”
“帶了什么?帶了汪氏集團(tuán)的股份轉(zhuǎn)讓書嗎?”紫菱突然起身,睡袍下擺掃落茶幾上的水晶杯,“還是說,你又想拿‘家族大義’那套來教訓(xùn)我?汪展鵬,你摸著良心問問——綠萍憑什么?她不過是走了狗屎運(yùn),討到那些董事會的老古板的歡心,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而我呢?我為汪氏跑遍島國談的芯片訂單,你說作廢就作廢!”
系統(tǒng)的暖光早已消失,但我此刻仿佛能聽見【微表情分析】的警報:紫菱說話時瞳孔收縮,嘴角向下撇的弧度超過15度,屬于典型的“嫉妒性憤怒”。
汪展鵬看著女兒手腕上那只島國某大臣送的翡翠手鐲,喉結(jié)重重滾動:“那些訂單涉及涉密技術(shù),紫菱你難道不清楚?你姐姐綠萍阻止你,是在救你……”
“救我?”紫菱突然爆發(fā)出尖銳的笑聲,抓起報紙砸向父親,“她分明是怕我搶走她的繼承權(quán)!爸你看看這個——”她指著報紙上我領(lǐng)獎時的照片,指甲幾乎戳破紙面,“她站在榮譽(yù)殿堂里,戴著國家勛章,而我呢?我在這棟破別墅里,像個見不得光的老鼠!爸爸,你告訴我,憑什么?!”
汪展鵬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冰冷的樓梯扶手上。他想起七年前紫菱第一次從島國帶回“合作方案”時,眼里也是這樣燃燒著貪婪的火,只是那時他以為是創(chuàng)業(yè)激情?!白狭猓彼曇舭l(fā)顫,從公文包里掏出一疊文件,“這是你母親臨終前寫的信,她說……”
“別拿死鬼媽來壓我!”紫菱猛地?fù)]手打翻文件,信紙散落一地,其中一張掉在她腳邊——那是她五歲時和我在汪家老宅的合影,她摟著我的脖子笑得燦爛?!霸谀銈冄劾?,我永遠(yuǎn)不如綠萍!她是天之驕女,我就是陰溝里的臭蟲!現(xiàn)在她成了國家英雄,你們是不是更覺得我礙眼了?”
雨勢突然變大,敲打玻璃的聲響像無數(shù)根針。汪展鵬看著女兒腳下的合影被高跟鞋碾過,照片上小女孩的笑臉漸漸模糊。他想起審訊室里費(fèi)云帆自爆時,我傳回的現(xiàn)場錄像——那些凝固的時間粒子結(jié)晶,和紫菱此刻眼中的瘋狂竟是同一種血色。
“爸最后問你一次,”汪展鵬彎腰撿起被踩皺的信紙,手指觸到自己妻子信中“別讓紫菱走歪路”的字跡,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島國那邊的人,你到底還有沒有聯(lián)系?渡鴉組織的殘余勢力……”
“夠了!”紫菱抓起桌上的水晶煙灰缸砸過來,擦著汪展鵬的耳畔砸在墻上,碎玻璃濺到他手背上,劃出滲血的痕跡。“你就是來看我笑話的!滾!帶著你的破勛章和假慈悲,滾出我的地方!”
汪展鵬看著手背上的血珠,又看看女兒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突然想起妻子臨終前說的另一句話:“展鵬,若有一天紫菱執(zhí)迷不悟,你要記得,父母之愛有時也是牢籠?!彼逼鹕恚瑢⒛赣H的信重新塞進(jìn)公文包,動作像卸下千斤重?fù)?dān)。
“紫菱,”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小女兒,雨水順著她凌亂的發(fā)梢滴落,分不清是淚還是水,“爸給你在瑞士銀行存了筆錢,夠你下半輩子……”
“誰要你的臟錢!”紫菱抓起沙發(fā)上的抱枕砸過來,“我只要汪氏集團(tuán)!只要屬于我的東西!你不給,我就自己拿!”
汪展鵬沒再說話,轉(zhuǎn)身走向玄關(guān)。雨幕中,他的背影顯得格外單薄,像一片被秋風(fēng)打透的葉子。別墅大門關(guān)上的瞬間,紫菱癱坐在滿地狼藉中,抓起那份被圈紅的報紙狠狠撕扯,直到看見內(nèi)頁我和蘇晴在南極插旗的照片——紅旗在極晝中飄揚(yáng),而我的手腕上,那道燒傷疤痕清晰可見。
“憑什么……”紫菱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憑什么她汪綠萍可以站在陽光下,而我只能在黑暗里……”
魔都的雨還在下,汪展鵬坐在車?yán)?,看著手機(jī)里我發(fā)來的消息:“爸,渡鴉歐洲殘余勢力已瓦解,國內(nèi)安全?!蓖粽郭i回復(fù)了一個“好”,然后刪掉了編輯好的“紫菱近況”,將手機(jī)鎖屏。屏幕映出他疲憊的臉,鬢角不知何時已染上霜白。
車窗外,梧桐葉在雨中旋轉(zhuǎn)飄落,像極了汪展鵬此刻的心情——慈父心早已在一次次對峙中磨成碎片,剩下的唯有徹骨的無力感。他終于明白,有些路是女兒自己選的,有些黑暗,連父親的光也照不進(jìn)。而那枚消失在南極的渡鴉徽章,或許早已化作了紫菱心中的執(zhí)念,在欲望的泥沼里,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