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這石破天驚的舉動,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里潑入了一瓢冰水,讓原本殺氣沖霄、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場,出現(xiàn)了剎那詭異至極的凝滯。
一個看起來不過七八歲模樣的孩童,粉雕玉琢,周身仙氣氤氳,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哪個仙家大能的寵兒,該在瑤池蟠桃樹下嬉戲,或在老君丹房里好奇張望。可此刻,他卻手持一柄與他身形不甚協(xié)調(diào)的金弓,三顆流轉(zhuǎn)著銳利寒光的銀彈已然上弦,眼神決絕如赴死之士,以那渺小得可憐的身軀,死死擋在威震三界、法力無邊的司法天神楊戩面前,竟試圖以一己之力,對抗十萬殺氣騰騰的天兵、四位龍威赫赫的龍王,以及周遭虎視眈眈的諸多高手!
這畫面充滿了極致的反差與荒謬感,沖擊著每一個目睹者的認(rèn)知。就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妄圖去阻擋奔騰的鋼鐵洪流,悲壯,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尖發(fā)顫的純粹。
托塔天王李靖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他認(rèn)出了這是楊戩身邊那個孩子,似乎與哪吒也有些交情。他強壓下心中的一絲異樣,聲音帶著統(tǒng)帥的威嚴(yán)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勸誡,呵斥道:“楊澤!此乃三界重案,關(guān)乎天庭法度,豈容你小兒胡鬧!速速退開!若再執(zhí)迷不悟,休怪本王以同黨論處,天條無情!”他終究念及其年幼,且此事水深,不欲將這無辜孩童徹底卷入。
然而,四海龍王之首的敖廣,喪女之痛與積怨已讓他失去了耐心與理智,他龍目含煞,冷哼一聲,聲音如同寒冰碰撞:“哼!楊戩此獠,詭計多端,心狠手辣!誰知這是否又是他的一步苦肉計?連自家稚子都推出來做擋箭牌,真是無恥之尤!”他將楊澤的舉動,完全視作了楊戩的算計。
下方,沉香更是急得雙目噴火,他朝著楊澤大喊,聲音因焦急而有些嘶?。骸皸顫?!我的好弟弟!你快過來!到哥哥這里來!你被他騙了!他是害死東海四姨母、鎮(zhèn)壓我們母親、挑起這場大禍的罪魁禍?zhǔn)祝∧隳昙o(jì)小,不知他真面目,莫要被他蒙蔽,枉送了性命!”盡管與這個雙胞胎弟弟相認(rèn)不久,但那份血脈相連的感應(yīng)與并肩作戰(zhàn)的情誼,讓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弟弟站在整個世界的對立面,尤其還是站在那個“仇人”身前。
面對這或威嚴(yán)、或質(zhì)疑、或關(guān)切焦急的呼喊,楊澤卻恍若未聞。他那小小的身軀如同扎根于虛空的神鐵,站得筆直,沒有絲毫動搖。金弓拉成了滿月,弓弦因極度緊繃而發(fā)出細(xì)微的嗡鳴,三顆銀彈鎖定前方虛無,仿佛那里有千軍萬馬。他再次重復(fù),聲音依舊清脆,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猶豫、破釜沉舟般的決絕:“我說了——要動我舅舅,先過我這一關(guān)!”
說完,他甚至微微側(cè)過頭,用只有身后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超越年齡的堅定,對楊戩低語:“舅舅,你別想再像以前一樣,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扛!這次,澤兒不怕!澤兒和你一起!”
這句低語,如同最輕柔卻又最沉重的鼓槌,狠狠敲擊在楊戩那早已冰封千年的心湖之上。剎那間,冰層碎裂,暖流奔涌!千夫所指,眾叛親離,他都可以坦然承受,視作必經(jīng)之劫。但這傻孩子,這被他小心翼翼護(hù)在羽翼之下、總想著讓他遠(yuǎn)離風(fēng)暴的孩子,卻在這最黑暗的時刻,不顧一切地沖了出來,用他那尚且稚嫩的肩膀,試圖為他撐起一片天,為他抵擋來自全世界的惡意!他那萬年冰封、波瀾不驚的俊美面容上,終于難以抑制地出現(xiàn)了一絲細(xì)微的裂痕,眼底深處,無垠的復(fù)雜情緒如同星云般翻涌、碰撞——有看著孩子長大的欣慰,有見他涉險的心疼如絞,更有……一股滔天的怒意勃然升騰!這些人,這些事,竟將他的澤兒,逼到了不得不拿起武器,站在絕境的邊緣!
他緩緩抬起手,并非去拿兵器,而是輕輕、卻無比堅定地按在了楊澤那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的瘦小肩膀上。一股溫和醇厚、卻又磅礴如海的精純法力,如同春日暖陽下解凍的溪流,無聲無息地渡入楊澤體內(nèi),瞬間撫平了他因強行沖破禁制而翻騰不休、幾近受損的經(jīng)脈與氣血。楊戩的目光再次抬起,掃視前方時,已恢復(fù)了那古井無波的深邃,但若有人能直視其眼底,便會發(fā)現(xiàn),那深邃之中,已多了一絲斬斷一切枷鎖、守護(hù)身后一切的不容置疑的決絕!
“既然如此,”楊戩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不高,卻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帶著一股凌駕于萬物之上的威嚴(yán),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那就……戰(zhàn)吧。手底下見真章?!?/p>
“戰(zhàn)”字出口的瞬間,異變陡生!
楊戩周身原本內(nèi)斂的氣息,如同沉睡的太古神龍驟然蘇醒,一股遠(yuǎn)超先前與牛魔王交手時、甚至超越在場所有仙神想象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他身上的玄色戰(zhàn)袍無風(fēng)自動,獵獵作響,銀色的甲胄流淌著冰冷的光澤。眉心之處,一道玄奧無比的金色神紋驟然浮現(xiàn),雖然并未完全睜開,但那隱隱透出的、仿佛能洞穿九幽、遍觀三界六道的目光,已讓周遭的空間都為之凝滯、扭曲!他手中的三尖兩刃槍仿佛活了過來,發(fā)出一聲清越激昂、如同龍吟般的嗡鳴,槍尖寒光吞吐不定,僅僅是目光觸及,便讓人神魂刺痛,仿佛那槍尖之下,連虛空都能被輕易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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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陣!擒拿此獠!”李靖瞳孔驟縮,心中警鈴大作,不再有絲毫猶豫,手中令旗猛地?fù)]下!
“得令!”十萬天兵齊聲吶喊,聲浪匯聚成恐怖的音波,震得九天云散!剎那間,無數(shù)道由精純仙元力凝聚而成的金光鎖鏈,如同擁有生命的金色巨蟒,閃爍著密密麻麻的禁錮符文,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編織成一張遮天蔽日的羅網(wǎng),朝著楊戩纏繞、籠罩而去!與此同時,四海龍王亦同時怒吼,催動本源龍力,青、紅、白、黑四色光華沖天而起,交織成一道蘊含著四海之重、萬水之源的藍(lán)色巨型光牢,如同倒扣的巨碗,帶著鎮(zhèn)壓一切的煌煌龍威,從天而降,封死了所有騰挪空間!沉香雙目赤紅,怒吼著率先沖出,將全部法力、連同滿腔憤恨盡數(shù)灌注于萱花神斧之中,神斧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帶著一往無前、劈山斷岳的慘烈氣勢,悍然劈向楊戩!哪吒嘆了口氣,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一眼楊澤,終究父命難違,火尖槍一抖,化作萬千槍影,如同疾風(fēng)驟雨,從側(cè)翼襲向楊戩周身要害!四大天王更是不敢怠慢,青鋒寶劍、碧玉琵琶、混元珠傘、花狐貂四般法寶齊出,寶光耀世,威力全開,加入了這必殺之局!
面對這堪稱絕境、來自四面八方的毀滅性攻擊,楊戩終于動了。
他甚至沒有移動腳步,只是看似隨意地,將手中的三尖兩刃槍,向前輕輕一劃。
動作舒緩,不帶絲毫煙火氣。
一道看似平淡無奇、僅有丈許長短的銀色弧光,自槍尖流淌而出。
然而,就是這道弧光出現(xiàn)的瞬間,整個戰(zhàn)場的色彩仿佛都被它吸走,天地間只剩下這一抹驚艷絕倫的銀亮!
“嗤啦——!”
如同熱刀切入凝固的牛油,那漫天射來、蘊含著強大禁錮之力的金光鎖鏈,在接觸到銀色弧光的剎那,連掙扎都未能做出,便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瞬間寸寸斷裂、崩解,化作最精純的靈氣消散于空中!那匯聚了四海之力、沉重?zé)o比的藍(lán)色光牢,堪堪壓下,與弧光邊緣輕輕一觸,便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劇烈地扭曲、變形,而后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中,轟然崩碎成漫天飛舞的藍(lán)色光點!敖廣等四位龍王齊齊身軀劇震,悶哼一聲,臉色一白,身不由己地倒退數(shù)步,望向楊戩的目光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駭然與驚懼!
沉香那凝聚了全身力量、自信足以開山裂石的一斧,劈在那道看似薄弱的弧光之上,預(yù)想中的劇烈碰撞并未發(fā)生,他只感覺一股無法形容、無法抵御、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磅礴巨力,如同沉寂了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沿著斧身反涌而來!“噗!”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淋漓,萱花神斧發(fā)出一聲哀鳴,幾乎脫手飛出!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狠狠地砸入后方山壁,激起漫天煙塵,被驚呼著的小玉和敖春慌忙救出。
哪吒那迅疾如電的火尖槍刺到,楊戩只是隨手將長槍一橫,用槍桿精準(zhǔn)無比地格擋在火尖槍的發(fā)力點上。“鐺!”一聲清脆到極致的金鐵交鳴之聲炸響!哪吒只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沛然巨力順著槍身傳來,整條手臂瞬間麻木失去知覺,胸中氣血翻涌如潮,腳下風(fēng)火輪的光芒都猛地一黯,差點熄滅!他身形不受控制地連連倒退,每一步都在虛空中踏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直退出數(shù)十丈遠(yuǎn),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再看向楊戩時,那雙火眼金睛中已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與難以置信!這力量……遠(yuǎn)超他認(rèn)知中的楊戩!
至于四大天王那聲勢浩大的法寶攻擊,更是連楊戩的衣角都未能碰到,在距離他尚有數(shù)丈之遙時,便被那環(huán)繞其周身的無形氣墻輕易震散、彈開,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