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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病后立志，芥子苦修（第1頁）

灌江口那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如同冬日驚雷，不僅打破了這座臨江城池往日的寧靜，更在楊澤年幼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塊沉重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難以平息。

病榻上的日子，每一刻都顯得格外漫長。身體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沉重得連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耗費莫大的氣力。高燒如同跗骨之焰，灼燒著他的四肢百骸，意識在熾熱與混沌間浮沉。喉嚨干痛得如同吞下了燒紅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引發(fā)一陣難以抑制的劇烈咳嗽。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只能看到舅舅楊戩那張總是冷峻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無法掩飾的焦慮，以及梅山兄弟、哮天犬、玉兔圍在榻邊那擔憂的身影。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那種連自身最基本的冷暖病痛都無法掌控的脆弱，遠比任何刀劍加身更讓他感到恐懼。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在真正詭異莫測的災厄面前，他那點引以為傲的筑基修為，是多么的蒼白無力，如同狂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熄滅。若非舅舅當機立斷，請來了神醫(yī)大道公，自己此刻是否還能安然躺在這里？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帶來一陣徹骨的寒意。

病去如抽絲。在大道公精湛的醫(yī)術調理和舅舅幾乎不眠不休的貼身照料下，楊澤的高燒終于退了，咳嗽漸漸止息，虛弱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恢復元氣。但他心中的某個地方，卻仿佛被這場大病徹底洗禮了一遍。往日里那些從蜀中游歷帶回來的、關于“道”的紛雜困惑與迷茫，似乎被這場實實在在的生死考驗沖刷得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清晰、更加迫切的認知——他需要力量！

不是那種用來炫耀、或是應付日常修行的力量，而是真正足以在風雨襲來時，能夠護住自己、甚至有能力去守護他在乎的一切的力量！他不能再滿足于在舅舅強大羽翼下的按部就班，不能再沉溺于那種看似安穩(wěn)實則被動的狀態(tài)。變強的渴望，如同被壓抑許久的火山，在他心中轟然噴發(fā)，熾熱而堅定。

這一日，窗外陽光正好，透過雕花木窗灑下斑駁的光影。楊澤感覺身體好了大半，他慢慢走下床榻，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盡管臉色還帶著病后的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如同被泉水洗過的星辰。他徑直走向真君神殿的書房，他知道，這個時辰，舅舅通常在那里處理事務。

書房內，楊戩正端坐于寬大的書案之后，玄色衣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冷峻。他手持朱筆，正批閱著一份來自下界城隍的奏報，眉宇間帶著慣常的威嚴與專注。

“舅舅?！睏顫赏Ｔ跁盖皫撞竭h的地方，聲音還帶著一絲病后的沙啞，卻清晰而堅定。

楊戩執(zhí)筆的手微微一頓，筆尖的朱砂在雪白的紙箋上洇開了一個微小的紅點。他緩緩抬眸，目光落在小外甥身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尚顯蒼白的小臉，比起生病前清瘦了些，讓他心頭不由得一緊。但緊接著，他便對上了楊澤那雙眼睛——那里沒有了往日的依賴與偶爾的調皮，也沒有了游歷歸來后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近乎破釜沉舟般的決心。

心中先是閃過一絲訝異，這孩子，病了一場，眼神倒像是驟然長大了幾歲。隨即，一股難以抑制的欣慰與……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細察的得意，如同暖流般悄然涌上心頭?？纯?！這才是他楊戩親手撫養(yǎng)、悉心教導的孩子！遭遇挫折，非但沒有一蹶不振，怨天尤人，反而能于病榻之上深刻反思，甫一康復便立刻立下奮進之志！這份心性，這份悟性，如何不讓他這做舅舅的感到驕傲？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少年的身影——那個遠在峨眉山腳下，同樣流淌著楊家血脈，卻由那個他深惡痛絕的凡人劉彥昌撫養(yǎng)長大的外甥，沉香。據他所知，那小子雖然骨子里有股不服輸的倔強，但在修煉一途上，卻遠不如澤兒這般專注刻苦，時常偷奸?；?，能坐著絕不站著，能省一分力氣絕不用兩分，凡事只求個“過得去”、“差不多就行”，缺乏這種精益求精、勇猛精進的銳氣與恒心。兩相對比之下，楊戩再看自家澤兒這副主動求上進、眼神熠熠生輝的小模樣，真是怎么看怎么順眼，怎么看怎么心生歡喜！這份歡喜之下，對那個“無能迂腐”、“教子無方”、最終連累了他三妹一生的劉彥昌，不由得又在心里那本厚厚的賬冊上，用朱筆狠狠記下了一筆！

“好！”楊戩放下手中的朱筆，玉質的筆桿與硯臺相觸，發(fā)出清脆的輕響。他臉上難得地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帶著贊許與鼓勵的笑容，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楊澤面前。他伸出手，溫暖寬厚的掌心輕輕揉了揉楊澤柔軟的發(fā)頂，動作帶著顯而易見的愛憐，“有此志氣，知恥后勇，方不愧是我楊戩的外甥！舅舅定當傾力助你！”

說罷，楊戩神色一肅，掌心向上緩緩攤開。只見一枚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渾圓、散發(fā)著朦朧混沌微光的奇異籽粒，憑空出現在他掌心之上。那籽?？此撇黄鹧?，卻仿佛內蘊無窮乾坤，有日月星辰、山川湖海的虛影在其中生滅流轉，散發(fā)出玄而又奧的空間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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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并指如劍，凌空虛劃，指尖流淌出璀璨的金色神芒，勾勒出繁復古老的符文。隨著他的動作，那枚混沌籽粒驟然亮起，滴溜溜地加速旋轉起來，瞬間化作一道流光溢彩、不斷扭曲波動的橢圓形門戶！門戶之內，不再是書房景象，而是一片云霧繚繞、隱約可見奇峰林立、飛瀑流泉的廣闊天地，充沛的靈氣甚至透過門戶縫隙逸散出來，令人精神一振。

“此物名為‘納彌芥子’，”楊戩收勢，負手而立，看著那道光門，對楊澤解釋道，“乃舅舅早年游歷洪荒所得的一件空間異寶。內中自蘊一方獨立幻境，法則完善，幾近真實。其內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可為你爭取更多修行光陰。其中設有諸般試煉關卡，涵蓋肉身錘煉、法術修習、實戰(zhàn)模擬、心志磨礪，更能根據你自身實力的增長，自行調整難度與挑戰(zhàn)，旨在不斷激發(fā)你的潛能，助你突破一個又一個瓶頸?！?/p>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楊澤那因興奮和期待而微微泛紅的小臉上，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且入內修行，萬事開頭難，不必急于求成，穩(wěn)扎穩(wěn)打即可。舅舅會分出一縷神識，隨時關注你在其中的情況，若有實在無法應對之危局，自會出手?！?/p>

楊澤仰著頭，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扇通往未知與挑戰(zhàn)的神秘光門，心臟因為激動而“咚咚”直跳。那門后的世界，仿佛對他有著無窮的吸引力。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上滿是堅毅，朗聲道：“謝謝舅舅！澤兒一定努力，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說完，他最后看了一眼舅舅那帶著鼓勵的眼神，又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外界的空氣連同勇氣一起吸入肺中，然后毫不猶豫地邁開尚且有些虛浮，卻異常堅定的小腿，一步踏入了那片光怪陸離、充滿無限可能的芥子幻境之中！

身影被流光吞沒，那扇門戶也隨之緩緩隱去，最終消失不見，書房內恢復了之前的寧靜，只余下淡淡的靈氣余韻。楊戩站在原地，望著楊澤消失的地方，深邃的眼眸中，欣慰、期待、還有一絲為人長輩的隱隱擔憂，交織在一起，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雛鷹欲要翱翔，他這為長輩的，能做的，便是為他打造最堅實的試煉之巢，然后，目送他飛向更高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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