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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告別與贈言（第1頁）

十大金烏布下的暗金色封印光柱，如同一座頂天立地的巨大牢籠，又似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牢牢矗立在焦黑的大地之上，將那座承載了無盡悲歡的桃山與外部世界徹底、決絕地隔絕開來。光柱表面，無數(shù)繁復(fù)玄奧的天庭符文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zhuǎn)，散發(fā)出冰冷、堅硬、不容置疑的法則波動，那強大的禁制之力，即便是阿澤（楊澤）處于全盛時期的半圣修為，在不引發(fā)巨大因果反噬的前提下，也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強行撼動分毫，更遑論此刻他身受“重創(chuàng)”、力量十不存一的虛弱狀態(tài)。

楊戩靜靜地站立在光柱之外，距離那層朦朧而堅實的金色壁壘僅有數(shù)步之遙。他無法穿透這層強大的封印，再清晰地感知到母親具體的氣息與狀態(tài)，但那血脈深處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弱到極致的聯(lián)系，以及內(nèi)心深處那份篤定的認知——母親還“存在”于此山之中——便如同在無邊黑暗中點亮的一盞長明燈，足以驅(qū)散他心中最后一絲絕望的陰霾，支撐起他未來漫長而艱難的修行之路。

他久久地凝視著桃山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金光，看到山腹中沉眠的母親。那雙原本因為極致仇恨而顯得赤紅、充滿毀滅欲的眼眸，此刻已然沉淀下來，如同被狂風暴雨洗禮過的深海，表面波瀾不驚，深處卻涌動著更加堅定、更加執(zhí)著、也更加深遠的決心與力量。他要變強！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強到足以打破這由天庭至尊設(shè)下的堅固壁壘，強到能夠逆轉(zhuǎn)乾坤，將母親從永恒的沉眠與禁錮中徹底解救出來！這個信念，如同最熾熱的熔巖，在他心底凝固成了永不磨滅的基石。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焦糊味的空氣，毅然轉(zhuǎn)過身，看向一直守在他身旁、臉色蒼白如紙、氣息紊亂不堪的阿澤。少年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與信賴，聲音因激動而略顯沙?。骸鞍?，我們……先回玉泉山吧?！彼D了頓，語氣變得無比鄭重，“這次……若非有你，我恐怕……恐怕早已失去了母親，從此沉淪于無盡的仇恨與黑暗之中，永無解脫之日?！?/p>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那份劫后余生的慶幸與對阿澤的深切感激，已然溢于言表。他清楚地知道，若非阿澤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爆發(fā)出那足以引起玉帝忌憚、撼動金烏大陣的詭異力量，并擲地有聲地發(fā)出那番直指天條本質(zhì)的質(zhì)問，恐怕此刻的桃山，早已是一座毫無生機的死寂之山，母親也必然魂飛魄散，連這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都不會留下。

阿澤看著他眼中真摯的情感，心中暖流涌動，剛想擺手說些“不必客氣”、“兄弟之間何須言謝”之類的話，喉嚨卻猛地一陣奇癢，抑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他用手捂住嘴，咳得彎下了腰，身體微微顫抖，待到緩過氣來，攤開手掌，掌心赫然帶著幾縷暗金色的血絲，那是法力嚴重透支、內(nèi)腑受創(chuàng)，加之時空排斥力加劇侵蝕的明顯征兆。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這個上古時代之間的“隔閡感”與“剝離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增強。周遭的空間不再穩(wěn)定，仿佛變成了不斷向內(nèi)擠壓的墻壁，一種源自于此方世界本源法則的、龐大而冰冷的排斥力，正無時無刻、無所不在地作用在他的身上，試圖將他這個“異物”從當前的時間線上強行“推”出去，甚至徹底“抹除”。

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強行改變瑤姬必死的命運節(jié)點，盡管只是將其從“死亡”扭轉(zhuǎn)為“瀕死沉眠”，但所引發(fā)的因果鏈條的擾動，以及他自身作為“未來來客”的本質(zhì)暴露，已經(jīng)嚴重觸動了這段歷史時空的穩(wěn)定底線，引起了世界本源意識的劇烈排斥和反擊。他必須立刻離開了，不能再有任何耽擱。否則，一旦時空亂流徹底失控，他很可能會被狂暴的時空之力撕成碎片，或者更糟，被這個時代的天地法則當作必須清除的“病毒”或“悖論”，調(diào)動整個世界的力量將其強行湮滅！

他強行咽下喉頭不斷上涌的腥甜之意，運轉(zhuǎn)體內(nèi)殘存的一絲力量勉強穩(wěn)住近乎崩潰的身體，目光投向眼前這位尚且青澀、眉宇間卻已初具未來那司法天神堅毅輪廓的少年楊戩。心中充滿了復(fù)雜難言的情緒，有不舍，有擔憂，有欣慰，更有千言萬語化成的沉重囑托。

“楊戩，”阿澤的聲音因傷勢和心緒而顯得異常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鄭重，“我……可能必須要離開了?！?/p>

“離開？”楊戩聞言，身體猛地一震，臉上的劫后余生的喜悅和感激瞬間凝固，如同被冰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錯愕、不解，以及一絲迅速蔓延開來的慌亂，“你要去哪里？是回你之前隱居閉關(guān)的那處秘境深山嗎？我們可以一起回去！你的傷勢需要靜養(yǎng)，玉泉山靈氣充沛，師父他一定……”

阿澤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打斷了他急切的話語，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復(fù)雜而溫和，卻難掩疲憊與離殤的笑容：“不，楊戩，不是回山里。是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超乎你的想象?；蛟S……這一次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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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楊戩那雙瞬間黯淡下去、充滿了失落、焦急與難以置信的眼眸，心中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難當。這幾年的朝夕相處，共同在荒野中求生存，一起研習道法，并肩面對生死磨難，早已讓他將這個少年時期的舅舅，視作了可以托付后背、肝膽相照的兄弟，一種超越了時空的、深厚無比的情誼早已悄然生根發(fā)芽。

“為什么？到底是因為什么？”楊戩上前一步，緊緊抓住阿澤的手臂，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語氣急切得近乎懇求，“是因為傷勢太重了嗎？還是因為強行對抗金烏大陣留下了難以治愈的道傷？我們可以立刻回去求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學究天人，神通廣大，交友廣闊，他一定能有辦法治好你的！無論需要什么靈藥仙丹，就算走遍三界，我也一定為你尋來！”

他的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讓阿澤心中更是難受。

“與傷勢無關(guān)，至少不全是?！卑稍俅螕u頭，他無法、也不能向楊戩解釋時空穿越的真相，那帶來的因果混亂可能更加可怕。他只能選擇一個相對接近事實、又能讓楊戩勉強理解和接受的借口，盡管這借口聽起來同樣玄奧而令人無力。

“楊戩，你可知，我的來歷……有些特殊，并非此界尋常修士?！卑傻哪抗庾兊糜行┯七h，仿佛在回憶著什么，“此次我強行出手，干預(yù)桃山之事，逆轉(zhuǎn)既定命數(shù)，雖保下了你母親一絲生機，但此舉……已近乎耗盡了我在此方天地繼續(xù)存留的‘緣法’與‘根基’?！?/p>

他斟酌著用詞，指向那籠罩桃山的暗金色光柱，以及高天之上那冥冥中存在的意志?！澳嫣於?，必遭天譴。若我再滯留不去，妄圖以此殘軀強留于此，恐怕真正的‘天譴’便會立刻降臨，屆時……恐怕不止是我會形神俱滅，就連與你，與玉泉山，甚至與你母親這最后一線生機，都可能帶來無法預(yù)料的災(zāi)劫和變數(shù)。”

他這番話說得半真半假，將時空排斥力包裝成了此方世界的“天譴”。但“天譴”二字，以及那可能波及身邊人的嚴重后果，還是讓楊戩臉色驟變，瞳孔猛地收縮。他親眼見過阿澤施展那迥異于此界任何道法、詭異而強大的力量（時空之雷與半圣威壓），也早已隱約猜到阿澤的身份絕非普通散修那么簡單。此刻聽到“緣法耗盡”、“天譴降臨”的解釋，雖然心中充滿了不解和難以接受，但在見識了天庭的冷酷和天威的難測之后，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去相信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

“緣法……天譴……波及……”楊戩喃喃地重復(fù)著這幾個沉重的字眼，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充滿了巨大的失落和濃得化不開的不舍。他早已習慣了身邊有阿澤的存在，習慣了他在自己迷茫困惑時給予一針見血的指引，在危難絕境時挺身而出，用他那看似玩世不恭實則深藏智慧的方式化解危機。阿澤對他而言，亦師亦友，是他在這個世上，除了失散多年、剛剛得知下落的妹妹楊嬋和授業(yè)恩師玉鼎真人之外，最信任、最依賴的人。如今，這個人卻也要離開了，而且可能是永別！

看著楊戩那仿佛瞬間被抽走了部分魂魄的模樣，阿澤心中痛惜，但他知道不能再猶豫。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住楊戩略顯單薄的肩膀，目光懇切而嚴肅，仿佛要將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刻入他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