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灑脫不羈的李逍遙,楊澤帶著哮天犬和玉兔,繼續(xù)在蜀山群脈中追尋那伙難以捉摸的木魈蹤跡。根據(jù)從當?shù)赝恋貜R祝那里得來的新線索,木魈活動的區(qū)域似乎逐漸向道教名山青城山一帶收縮。然而,越是靠近青城山,楊澤敏銳的神識便越是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空氣中彌漫的妖氣不再是最初感知到的、那種屬于低等木魈的渾濁氣息,反而夾雜著一股更為深沉、更為暴戾的波動,仿佛有什么更強大的存在在背后驅策著這些精怪。
這一日,他們循著時斷時續(xù)的妖氣,來到青城山后山一處人跡罕至的幽深峽谷。谷中林木愈發(fā)蔥郁,幾乎遮蔽了天光,氣氛陰森潮濕。哮天犬顯得異常焦躁,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玉兔也緊張地豎起耳朵,紅寶石般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濃密的陰影。
最終,他們的腳步停在了一個被巨大藤蔓和苔蘚半遮掩著的山洞前。洞內漆黑一片,散發(fā)出濃郁得化不開的妖氣,正是那暴戾氣息的源頭。洞口散落著一些牲畜的殘骸和破碎的農具,顯然,此地便是那為禍一方的精怪巢穴無疑。
楊澤握緊了手中的亮銀槍,小臉肅然,體內八九玄功悄然運轉,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入洞口之際,一個清冷如泉、卻又帶著幾分縹緲之意的女子聲音,自身側不遠處幽幽響起:
“小公子,且慢?!?/p>
楊澤心中一凜,猛然轉頭。只見一株虬結的古松之下,不知何時,悄然立著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身姿窈窕,白衣勝雪,不染塵埃,面容清麗絕俗,仿佛集天地靈秀于一身,氣質空靈冷冽,宛如月宮仙娥,又似山間精靈。她靜靜地站在那里,與周圍幽暗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為一體。
最讓楊澤心驚的是,以他如今的神識,竟絲毫未曾察覺此人是何時出現(xiàn)的!而且,他竟看不透這女子的深淺,只覺她周身氣息純凈而浩瀚,絕非尋常修士,更非妖魔之流。
白衣女子的目光先是落在楊澤身上,那雙清澈如寒潭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似乎看穿了什么。隨即,她的視線又掠過齜牙低吼的哮天犬,最后定格在楊澤懷中的玉兔身上,眼神微微柔和,竟似有幾分了然與……故舊之感?她輕聲開口,聲音依舊清冷:“月宮玉兔?難怪有此靈韻。小公子身邊,倒是奇物不少?!?/p>
楊澤心中更是驚訝,對方竟能一眼認出玉兔的來歷?他定了定神,持槍行禮,謹慎地問道:“晚輩楊澤,見過前輩。不知前輩為何阻攔晚輩除妖?”
白衣女子——正是于此地清修千年、得黎山老母指點化形的白蛇白素貞——微微頷首,算是回禮,語氣平和地說道:“我名白素貞,于此山修行。洞內之物,非是尋常精怪,乃是一頭修行數(shù)百年的魈王,因貪圖我洞府旁一株即將成熟的靈藥,近日方被欲念驅使,躁動不安,滋擾山下。”
她頓了頓,看向那幽深的洞口,眼中并無殺意,反而帶著一絲憐憫:“此魈王雖行事偏激,但修行至今,亦屬不易。我本欲將其驅離,令其悔悟便罷,不欲傷其性命。”
楊澤聞言,眉頭微蹙。他想起山下百姓被竊牲畜的煩惱,又想到舅舅楊戩平日里“除惡務盡”的教導,尤其是西海之濱因自己一時失誤釀成的慘劇猶在眼前,便朗聲道:“白前輩慈悲。然此妖為禍鄉(xiāng)里,竊取民財,已是觸犯律條。若只因‘修行不易’便縱容姑息,只怕其日后愈發(fā)猖狂,害人更甚。晚輩以為,當以雷霆手段除之,以儆效尤,方可保一方安寧?!?/p>
這便是楊戩一脈秉承的理念:秩序至上,觸犯者當受懲處,尤其是對危害生靈的妖魔,更是不能心慈手軟。
白素貞靜靜地聽完楊澤的話,并未動怒,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那姿態(tài)優(yōu)雅而堅定:“小公子年紀雖小,卻心懷正義,令人敬佩。然而,公子可知,天道之下,萬物有靈?妖與人,仙與凡,不過形態(tài)各異,稟賦不同罷了。善惡之分,豈能僅憑族群而定?”
她抬手指向周圍郁郁蔥蔥的草木,聲音空靈:“這山間一草一木,一鳥一獸,皆有生存之理,修行之艱。那魈王亦是如此,它貪圖靈藥,是欲念作祟,如同凡人渴求財富權勢,是本性之迷障,并非天生惡根。若因一時之惡,便斷其數(shù)百年修行,甚至奪其性命,豈非有違上天好生之德?天道貴生,亦貴恕。若能導其向善,使其明悟己過,豈不勝過簡單打殺,徒增殺孽?”
這番話,如同暮鼓晨鐘,敲擊在楊澤的心上。他自幼接受的觀念,便是仙神維護秩序,妖魔危害人間,界限分明??砂姿刎憛s提出了一個全新的視角:萬物平等,善惡在于心念行為,而非出身族群。這與他之前從李逍遙那里聽到的“憑本心”行事,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但白素貞的論述更加宏大,直指天道本源。
楊澤不禁陷入沉思,他想到了溫順的玉兔,想到了忠誠的哮天犬(它們本質上也可算作“妖”或“精怪”),又想到了天河畔那些被封印的“仙凡戀”受害者……界限,真的那么清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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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楊澤還是有些猶豫,“若勸導無用,反而縱容其行兇,豈不是害了更多無辜?”
白素貞唇角微揚,露出一絲清淺卻自信的笑意:“故而,需有度化之能與懲戒之力并存。示之以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若其冥頑不靈,自有余力制之。然未至最后一步,總需給其一線向善之機。此乃‘仁恕’之道,亦是修行?!?/p>
就在這時,洞內的魈王似乎被洞外的動靜驚擾,發(fā)出一聲暴躁的咆哮,一股腥風夾雜著妖氣撲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