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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蕩魔令（第1頁）

大宋皇宮，紫宸殿偏殿。

檀香細細，墨韻氤氳。年輕的哲宗皇帝趙煦正伏于御案之上，手持紫毫，凝神靜氣，筆走龍蛇。他筆下并非經(jīng)國雄文，亦非錦繡詩詞，而是一個筆力漸顯崢嶸的“靜”字。筆鋒藏而不露，結(jié)構(gòu)卻隱隱透出一股不甘蟄伏的銳意，恰似他此刻的心境——表面遵從太皇太后與舊黨之意，示天下以靜默，內(nèi)里卻早已心潮澎湃，志在乾坤。

內(nèi)侍省都都知輕步趨入，于三丈外躬身，細聲稟報：“皇上，金臺先生于殿外候旨。”

哲宗并未抬頭，筆尖穩(wěn)穩(wěn)勾勒出最后一捺，方才擱筆，用一方明黃綢緞細細擦拭指尖并不存在的墨漬，淡然道：“宣。”

片刻，一位身形魁偉、面容古樸、穿著簡樸深衣的老者穩(wěn)步而入。他步履沉凝，看似不快，卻瞬息間便已至御案前十步之遙，隨即停下，并不行跪拜大禮，只是躬身，抱拳，行了一個古樸的揖禮：“老臣金臺，參見陛下?！甭暼艉殓?，雖刻意壓低，依舊在靜謐的殿內(nèi)激起隱隱回響。此乃帝師兼護龍閣總管之特權(quán)，見君不拜，以示尊崇，亦顯超然。

哲宗抬手虛扶：“帝師不必多禮。賜座?！?/p>

待金臺在一張紫檀木墩上坐下，哲宗方緩聲道：“兩日后，武當山《萬壽道藏》編纂功成，舉行現(xiàn)世大典。此乃先帝在位時定下的文治盛舉，更是我朝尊崇道門、彰顯教化之大事。朝廷需派一位德高望重、身份足夠之人，親赴武當，代朕與朝廷，接收道藏，迎入國庫珍藏?！?/p>

他目光落在金臺身上，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帝師乃朕之師長，更是護龍閣總管，武功蓋世，德望素著，于江湖朝堂皆具分量。此行，非帝師莫屬?！?/p>

金臺面色平靜，并無訝異，只是微微頷首，沉聲道：“老臣，領(lǐng)旨。”言簡意賅，并無多余辭色。

哲宗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隨手從御案一角拿起一份以火漆密封的卷宗，遞了過去：“此外，此物，帝師也看看?！?/p>

金臺雙手接過，解開絲絳，展開卷宗。里面并非尋常奏章，而是一份名單，羅列著當今江湖之上，所有已知的宗師級高手的名號、出身、武功特點乃至大致行蹤。從少林到丐幫，武當乃至西域、吐蕃、大理等地的隱士高人，甚至一些亦正亦邪、行蹤詭秘的人物，皆在其上，林林總總，竟有二十余位之多！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足以撼動一方的恐怖武力。

金臺目光如電，快速掃過，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他合上卷宗，抬頭看向哲宗，眼中帶著探詢：“陛下，此名單……何意？”

哲宗年輕的臉龐上掠過一絲與他年齡不符的冷厲，他站起身，踱至窗前，望著窗外被宮墻切割開的四方天空，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盤：

“先帝雄才大略，革新圖治，扶持武當，意在制衡少林，穩(wěn)定江湖。此策本身并無大錯?！彼掍h陡然一轉(zhuǎn)，帶著一絲譏誚與沉重，“然而，先帝或許忙于新政，卻似乎忘了……我趙宋太祖皇帝留下的另一條遺訓！”

他猛地回身，目光灼灼地盯著金臺：“一甲子，蕩魔令！”

這五個字如同驚雷，在金臺耳畔炸響，讓他古井無波的面容終于泛起一絲波瀾。

哲宗不待他回應，手指重重地點在那份名單上，語氣愈發(fā)急促激烈：“帝師，你看看！看看如今的江湖！宗師輩出，高手如云！還有這名單上的諸多人物……這還只是明面上的！”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的壓抑盡數(shù)吐出，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江湖勢力膨脹若此！若再等三十年，待下一個甲子，或是更久，待帝師你們這些定海神針般的人物離去，朕這江山……還穩(wěn)嗎？這些身負絕世武力的江湖人，若群起而動，或是被野心家利用，誰人能制？朝廷法度，百萬禁軍，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又能有幾分威懾？！”

金臺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陛下，太祖遺訓，老臣不敢或忘。然，‘蕩魔令’非同小可，動輒牽連無數(shù)，血流成河。且……時機未至。依祖制，距下一個甲子之期，尚有近二十年。再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恐怕也不會同意陛下輕易重啟此令，更不會坐視陛下忤逆先帝神宗皇帝扶持武當、穩(wěn)定江湖的既定方略?！?/p>

哲宗嘴角勾起一抹與他年輕面容極不相符的、近乎冷酷的笑容：“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近來已有還政于朕的意愿。朕……等得起，也準備得起?！?/p>

他走回御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份名單上，尤其是“武當喬天”那幾個字上，語氣變得幽深難測：“帝師，此番你去武當，不妨多看看，多想想。若這武當，這把先帝鑄就的‘刀’，將來不能為朕所用，不能乖乖指向朕希望的方向……”

他抬起眼，目光如實質(zhì)般落在金臺臉上，一字一句道：“那么，待到時機成熟，就只好勞煩帝師，率領(lǐng)護龍閣，親自出手，替朕……將這柄可能傷主的利刃，以及那些不安分的‘魔’，一并‘蕩滌’干凈了。要么加入護龍閣，要么死！”

殿內(nèi)一時寂靜無聲，唯有檀香依舊裊裊。金臺迎著皇帝那混合著稚嫩與狠決的目光，緩緩垂下眼簾，將那卷沉重的名單緊緊握在手中，古樸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只余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回應：

“老臣……明白了?！?/p>

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仿佛隨著這句承諾，悄然彌漫于這大宋皇宮的最深處。山雨，未至朝堂，殺機已隱于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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