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甚至都商量好了,等過兩年,就去跟村里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申請一塊宅基地,自己蓋三間瓦房,就那么扎下根來,當一輩子農(nóng)民。”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幾個人都忍不住落淚了。
“可誰能想到,就在我們快要認命的時候,國家恢復高考了!”
陳紅豆說到這里,黯淡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芒,“消息傳到我們那個山溝溝里,都已經(jīng)是報名截止前一個星期了?!?/p>
“你們姐夫拿著那張登著消息的舊報紙,連夜跑回來,激動地跟我說,‘紅豆,咱們的機會來了!
你成績好,你去考!
’他是擔心兩個孩子沒人帶,我們兩邊的家里,是指望不上的?!?/p>
“我當時看著他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軟。
我知道,他把家里的機會,也是他自己的機會,都給了我。
從那天起,我就像上了發(fā)條一樣,憋著一股勁,沒日沒夜地看書,做題。
困了就用冷水洗把臉,餓了就啃個冷紅薯。
我就想著,我不是一個人在考,我身上,還背負著他那一份呢!
我考上了,我們這個家,才能有盼頭?!?/p>
“后來,收到北京大學通知書的時候,我當場就腿軟了,扶著墻就哭了起來。
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
“他為了我,為了這個家,放棄了回城,放棄了高考。
我來北京上學后,他一個人,又當?shù)之攱?,拉扯著兩個孩子,后來在縣城的化肥廠找了份又苦又累的工作。
上個月,省里有專家去他們廠里搞技術(shù)革新,看中了他那股肯鉆研的勁頭,就把他當個人才,特批調(diào)到省城的大廠去了。”
陳紅豆終于講完了她的故事。
她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淚,拿起桌上那顆被她摩挲了許久的核桃,拿起旁邊的鎖,把它砸開,將完整的核桃仁取出來,遞到嘴里,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她慢慢地咀嚼著,只覺得那股醇厚的香味中,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既苦澀又甘甜的滋味,就像那段被稱為“知青歲月”
的時光,永遠地烙印在了一代人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