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原本還算鮮活的一車人,徹底變成了一群沉默的“蒙面客”。
他們只露出一雙雙眼睛,在風沙中,或驚恐,或無奈,或麻木地,看著眼前這片無盡的昏黃。
秦東揚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那個坐姿,穩(wěn)如磐石。
風沙襲來的瞬間,他只是從行軍包側袋里,不疾不徐地抽出一條軍綠色的方巾,動作熟練地系在了臉上,只露出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眸。
那雙眼睛,平靜得像一潭古井,仿佛這漫天風沙,不過是拂面的清風。
他的鎮(zhèn)定,無聲地感染著身邊的人。
連最開始慌亂的鄭曉麗,在看到他之后,也慢慢平復了心跳,只是默默地抓緊了身下的木板。
卡車,就在這片昏黃的世界里,像一葉孤獨的扁舟,顛簸著,前行著,在戈壁灘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車轍。
車斗里的人,已經(jīng)從最初被沙塵襲擊的驚慌,轉為了一種漫長的,令人絕望的折磨。
路,根本不能稱之為路。
所謂的“公路”,不過是戈壁上被車輪反復碾壓后,稍微平整一些的土路,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洼和碎石。
老舊的解放牌卡車,避震系統(tǒng)幾乎等于沒有,每一次碾過石塊,每一次陷入坑洼,整個車斗都會猛地向上一顛,或者向下一沉。
車里的人,就像是篩子里的豆子,被毫無章法地瘋狂地顛來晃去。
他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車身的搖擺而碰撞,骨頭仿佛都要被這無休止的顛簸給搖散架了。
時間變得格外難熬。
早上的那點玉米糊和窩頭墊底,正在胃里隨著卡車的節(jié)奏,翻江倒海。
“嘔……”
一聲壓抑不住的干嘔,打破了車斗里死一般的沉寂。
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再也承受不住這雙重折磨,她猛地撲到車斗的欄桿邊。
可她臉上還蒙著手帕。
她慌亂地扯下手帕,還來不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胃里的酸水便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
“哇——!”
污物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瞬間被狂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