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國濤在進去之前,特意停下腳步,回頭對賈隊長又吩咐了一句:“外人一個都不許放進來了!聽見沒有?一會兒‘許念文化’那邊會來幾個人,你核對一下身份,把他們放進來就可以?!?/p>
賈隊長面露為難,小聲請示道:“孫校長,那……范主任和伍主任他們呢?”他指了指還僵在原地、面如死灰的范永民和伍炎,“這倆……一直在這兒嗚嗚渣渣的?!?/p>
孫國濤看都懶得看那兩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揮了揮手,聲音里充滿了不屑:
“搭理他們干嘛?本來是想讓他們進來開開眼的,沒想到這倆貨想來找事。現(xiàn)在趙部長親自來了,還能讓他們進?讓他倆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是!孫校長!”
賈隊長響亮地應了一聲,感覺心頭壓著的大石瞬間被搬開,整個人都輕松了。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范永民和伍炎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腰桿挺得筆直,眼神里充滿了揚眉吐氣的快意。
上午十點的陽光,將一號排練室巨大的落地窗裁成一道道明亮的金色光軌,無數(shù)微塵在光軌中上下浮沉。
空氣中,琴弦的余振尚未完全消散,松香的微澀與鋼琴木質(zhì)的沉穩(wěn)氣息,依舊在悄然交織。
許念和胡文慧,已將整部《梁?!泛暇毩巳?。
每一次磨合,都有一種塵封的默契被重新喚醒。
樂句的銜接、情感的遞進、乃至一個呼吸的交換,都漸入佳境。
他們都對這個進度感到驚喜,尤其是胡文慧。
她已然徹底沉入那音樂構筑的凄美世界。
當弓弦淌出“化蝶”那段羽化登仙的旋律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隨著音符一同升華。
那份源自心底的戰(zhàn)栗與感動,讓她每一次演奏至此,眼角都無法抑制地濕潤。
手中的“星?!辈辉偈且话烟崆伲褪亲S⑴_那顆不屈、熱烈而破碎的心。
許念則更像一個冷靜的造物主,欣賞著這幅由他親手描繪、正在趨于完美的畫卷。
他無比篤定,這次的表演必將成為傳奇。
登峰造極的胡文慧、擁有魔力的“星海”、脫胎于千古絕唱的《梁?!?,三者相加,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然而,對藝術的求索,永無止境。
胡文慧放下琴弓,指尖點在面前攤開的曲譜上,秀眉微蹙,語氣不容置喙:
“許念,‘抗婚’這一段,你的鋼琴力度,不夠?!?/p>
許念正靠在琴凳上揉著發(fā)酸的手指,聞言無奈地攤開手:“大姐,是你這把‘星?!缘懒?,簡直是個音色流氓!它的高音一出來,就像一道金光直接劈進人腦子里,穿透力無人能及。我這臺斯坦威都快被我按出火星子了!”
“那也不行!”胡文慧的態(tài)度極為堅決,她用弓尾重重點了點那個標記著“激動地”的章節(jié),“你看清楚,抗婚這一段譜子上寫的是什么?是反抗!是祝英臺寧死不從的決心!我的快弓和碎弓是在吶喊,你那邊的和弦就必須是拍過來的驚濤駭浪!是支撐,更是共鳴!”
許念有些憊懶地向后靠去,嘟囔著:“哎呀,你得講道理嘛。協(xié)奏曲,協(xié)奏曲,當然是你小提琴為主,聚光燈打在你身上,我弱一點才能凸顯你啊。”
“不對!”胡文慧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她向前一步,一雙湛亮的眸子死死盯著許念,“這曲子是梁山伯與祝英臺!小提琴是祝英臺,鋼琴就是梁山伯!‘抗婚’不只是祝英臺一個人的抗爭,更是她對愛情的捍衛(wèi)!你作為梁山伯,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一個人戰(zhàn)斗嗎?你的琴聲必須是回應!是力量!是兩個人共同的反抗!你怎么能用‘伴奏’這種詞來定義自己!”
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讓許念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