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這石破天驚的供述,讓參與審訊的陸野和周婷心中同時一震,雖然早有預(yù)感此案背后另有隱情,但當趙強親口證實這一點時,還是讓人感到一股寒意。真正的黑影,終于從幕后被拉出了一角。
“是誰?說清楚!他是怎么聯(lián)系你的?怎么指使你的?”陸野身體前傾,目光如炬,語氣嚴峻地追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誰…”趙強用力搖著頭,臉上是真實的困惑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大概…大概一個多月前,我在一個需要翻墻才能進去的、很隱蔽的國外聊天室里,用加密賬號跟人瞎聊,抱怨日子難過,沒錢,想找點來錢快的路子,最好是…是不太干凈的那種。后來,就有個陌生人主動私聊我…”
據(jù)趙強描述,這個陌生人的賬號是一串隨機字符,沒有任何個人信息。但對方一上來就似乎對他非常了解,不僅點出他剛刑滿釋放不久,甚至隱約提到了他之前在興安里小區(qū)一帶活動,以及他和李斌之間存在債務(wù)矛盾。
對方承諾,只要他愿意按照指示完成一個“簡單的任務(wù)”,事成之后,會通過無法追蹤的比特幣支付給他一筆相當可觀的報酬,足夠他遠走高飛,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而這個“任務(wù)”的核心,就是在“處理”掉李斌之后,必須嚴格按照要求,取下特定的肢體——左小腿和右手,并且在首次拋尸時,必須在拋尸地點附近,留下一個特定的“信號”——一個用路邊隨手收集的、骯臟的積雪胡亂捏成的球體。
“他為什么要你這么做?那個雪球代表什么?有什么含義?”周婷抓住這個關(guān)鍵點,深入追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趙強顯得異常激動,雙手用力扯著自己的頭發(fā),“他從來沒解釋過!只說這是‘儀式’的一部分,是向某個‘存在’的獻祭或者信號,必須不折不扣地完成,不能有任何偏差!否則…否則不僅拿不到錢,他和他的‘組織’還會找到我,讓我和我家里人都…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說話的語氣…非常平靜,但那種冷,能鉆到骨頭里去!不像是在嚇唬我!我害怕…我只能完全照他說的做…”
對方與趙強的所有聯(lián)系都極其謹慎和專業(yè)。使用的是一次性的、高度加密的通訊賬號,通過特定的服務(wù)器跳轉(zhuǎn)。
每次都是單線聯(lián)系,對方主動發(fā)起,指揮他完成一步后,就會要求他清除記錄,并告知下一次聯(lián)系的方式和時間。
趙強甚至無法判斷對方的性別,只能從文字交流那種絕對的冷靜、條理清晰和對犯罪細節(jié)的了如指掌上,感覺對方“像臺機器,又像是個…洞悉一切的魔鬼”。
他按照指示,在殺害李斌后,取走了指定的肢體,并在第一次去永豐制冷廠附近拋尸時,丟棄了那個按對方要求捏的臟雪球。
但事后,當他忐忑不安地試圖通過對方留下的最后一個臨時通訊渠道,索要承諾的報酬時,那個賬號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再無任何回音。
他這才恍然驚覺,自己可能從一開始就被設(shè)計了,成了某個神秘存在手中一顆用來執(zhí)行詭異儀式、并且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
巨大的恐懼、被欺騙的憤怒以及經(jīng)濟上徹底走投無路的絕望,讓他只能像老鼠一樣,躲在那間廢棄的門面房里,靠著之前剩下的一點錢買些廉價食物茍延殘喘。
“他讓你把取走的肢體怎么樣了?最后如何處理了?”陸野抓住另一個關(guān)鍵問題。
“他…他后來給了我一個地址,是…是城南的一個24小時自助快遞柜。讓我把東西用他指定的方式包裹好,放進去,然后把取件碼通過加密郵件發(fā)給他?!?/p>
趙強低聲道,聲音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我…我照做了…把那個旅行包塞進了快遞柜…之后,就再也沒收到過他的任何消息?!?/p>
審訊暫時告一段落。趙強的供述,雖然解開了一部分謎團,指認了一個隱藏在數(shù)字迷霧后的“提線人”,卻引出了一個更龐大、更幽深、更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影。
一個隱藏在網(wǎng)絡(luò)背后,精心篩選并操控像趙強這樣有前科、易操控、處于社會邊緣的棋子,進行著帶有詭異“儀式感”和明確目的性犯罪的未知角色。他她或者他們,模仿“冰雪藝術(shù)家”的動機究竟是什么?索要特定的人體器官有何特定用途?那個看似隨意的“臟雪球”信號,究竟是發(fā)給哪個“存在”或者組織看的?
案件的性質(zhì),從一起因經(jīng)濟糾紛引發(fā)的、拙劣的模仿殺人案,驟然升級為一場可能涉及更深層次罪惡、有嚴密組織預(yù)謀的操控犯罪。
那個真正的“提線人”,此刻可能正隱藏在網(wǎng)絡(luò)空間的某個陰暗角落,冷冷地注視著警方的行動,甚至可能……正在物色下一個“趙強”。
無形的壓力,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彌漫在專案組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