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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賬房的表演與絕殺（第1頁）

杭州市公安局一間經(jīng)過特殊布置的詢問室，光線柔和，環(huán)境甚至稱得上雅致，與哈爾濱那邊審訊室的冰冷壓抑截然不同。這顯然是當(dāng)?shù)鼐綖榱藨?yīng)對沈文淵這種“特殊身份”人物而特意準(zhǔn)備的。

陸野和老陳、周婷走進房間時，沈文淵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身剪裁合體的藏藍色休閑西裝，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金絲邊眼鏡后的眼神平靜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和被無端打擾的不悅。他雙手自然地放在桌面上，腕間一塊價值不菲的古典腕表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一種沉穩(wěn)、儒雅的成功人士氣場。

“沈先生，抱歉打擾你的行程。”陸野在他對面坐下，語氣平和，開門見山，“我們來自公安部‘盤古’專項辦公室，有些情況，需要向你核實一下。認識錢鶴年嗎？”

沈文淵微微蹙起眉頭，作思索狀，隨即坦然地點點頭，語氣從容：“認識。哈爾濱的一位古玩同行，‘雅集軒’的老板。我們之前在幾個文化交流活動上見過面，也有過一些生意上的合作。怎么，他那邊出了什么法律問題嗎？”他的應(yīng)對滴水不漏，將關(guān)系限定在正常的“同行”和“商業(yè)合作”范疇。

陸野沒有與他繞圈子，直接將錢鶴年的審訊筆錄（精選部分）、破譯后的密碼賬本中與“老掌柜”代號對應(yīng)的資金流水截圖，以及李貴、王保國清晰指認其為核心上線“賬房”的口供記錄復(fù)印件，一一推到了他的面前。

沈文淵臉上那絲被打擾的不悅逐漸被一種沉重的凝重所取代。他拿起材料，看得非常仔細，速度不疾不徐，仿佛在閱讀一份重要的商業(yè)文件?？赐旰?，他輕輕放下材料，嘆了口氣，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臉上露出一抹混合著無奈、冤屈和一絲“我理解你們工作”的寬容笑容。

“陸警官，各位警官，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彼穆曇粢琅f沉穩(wěn)，帶著一種富有磁性的感染力，“看來，確實是我沈某人識人不明，用人不當(dāng)，管理上出現(xiàn)了巨大的漏洞啊。錢鶴年此人，確實幫我在這北地收購和打理一些民間流散的藏品，我看重他在當(dāng)?shù)氐娜嗣}和資源。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背地里，竟然會打著我的旗號，做出如此無法無天、違法亂紀(jì)的事情！這簡直……這簡直是對我的信任最大的褻瀆和背叛！”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陸野三人，語氣變得更加懇切：“至于李貴、王保國這兩位……同志，我更是聽都沒有聽過他們的名字。這完全就是錢鶴年自己勾結(jié)社會閑雜人員，在外面胡作非為，現(xiàn)在事情敗露，又想將臟水潑到我的身上，妄圖混淆視聽，減輕他自己的罪責(zé)！警官同志，我是合法的納稅人，是熱心文化事業(yè)的企業(yè)家，我對此事感到無比的震驚和憤慨！我一定會積極配合你們的調(diào)查，澄清事實，還我自己一個清白！”

他這番說辭，邏輯清晰，情緒飽滿，將自己完美地塑造成了一個被無良下屬蒙蔽、無辜受累的受害者兼正直商人形象。表演可謂是天衣無縫，若非手握更多底牌，幾乎要被他這番聲情并茂的辯解所動搖。

老陳在一旁聽得眉頭緊鎖，胸膛起伏，顯然是被對方的無恥和演技激怒了，強忍著沒有發(fā)作。

陸野卻始終面無表情，只是靜靜地聽著，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沈文淵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和肢體動作，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獨角戲。直到沈文淵自以為解釋得滴水不漏，情緒醞釀到位，稍稍放松了緊繃的身體，端起面前的水杯準(zhǔn)備喝口水潤潤嗓子的時候，陸野才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淡無奇，卻拋出了一枚足以炸碎所有偽裝的深水炸彈：

“哦？是嗎？那么，沈先生，麻煩你再解釋一下。自前年年初開始，你通過你在瑞士銀行開設(shè)的尾號為7793的私人賬戶，分三次，向錢鶴年控制的一個離岸空殼公司賬戶，支付的總額為一百二十萬美元，支付附言備注分別為‘樣本運輸專項補貼’、‘特殊渠道維護費’以及‘牧羊人特別指令經(jīng)費’的款項，也是錢鶴年背著你，‘私自’挪用你的賬戶和資金，進行的‘胡作非為’嗎？”

說著，陸野將林婉帶領(lǐng)的技術(shù)團隊，通過國際警務(wù)合作渠道，幾經(jīng)周折、耗費巨大心力才最終確認并獲取的、帶有銀行官方電子印章的境外資金流水記錄打印件，以及那條從錢鶴年加密手機底層恢復(fù)的、完整清晰的指令——“【確?！咛枠颖尽钚?，牧羊人急需，不惜一切代價?！俊钡慕貓D，一起推到了沈文淵的面前。

當(dāng)“樣本運輸專項補貼”、“特殊渠道維護費”、“牧羊人特別指令經(jīng)費”、“七號樣本”、“牧羊人”這些極度敏感、直達犯罪網(wǎng)絡(luò)核心機密的詞匯，連同確鑿無誤的、來自國際金融系統(tǒng)的資金流水證據(jù)，一起如同冰雹般砸過來時，沈文淵臉上那精心維持的儒雅、鎮(zhèn)定、從容、委屈……所有偽裝，在這一剎那，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藝術(shù)品，轟然破碎！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褪盡，變得慘白如紙，毫無生機！金絲眼鏡后的瞳孔劇烈地、不受控制地收縮又放大，充滿了極致的震驚、恐懼和難以置信！他端著水杯的手猛地一抖，杯中的水潑灑出來，濺濕了他昂貴的西裝前襟和桌面，但他渾然未覺。

他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開始無法自控地劇烈顫抖起來，連帶著整個手臂，乃至半邊身體，都如同打擺子般抖動，牙齒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發(fā)出清晰的“咯咯”聲。他死死地盯著那份資金流水和那條致命的指令，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仿佛看到了來自地獄的索命符。

他張大了嘴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怪異聲響，想要辯解，想要否認，卻發(fā)現(xiàn)自己精心構(gòu)筑的所有防線、所有說辭，在對方挖掘出的、這直達核心的、無可辯駁的機密證據(jù)面前，都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蒼白、如此不堪一擊！

巨大的、冰冷的恐懼，如同無邊無際的黑暗，瞬間將他徹底吞噬。他意識到，對方知道的，遠比他想象的最壞情況，還要深入得多！他不僅暴露了，而且暴露得徹徹底底！

“我……我……”沈文淵的聲音嘶啞、變形，充滿了絕望和一種源自靈魂的戰(zhàn)栗，“你們……你們怎么會……怎么可能……”

“我們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對嗎？”陸野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瞬間從云端跌落深淵、精神幾乎崩潰的“賬房”先生，目光銳利如解剖刀，“沈文淵，或者，我該稱呼你‘賬房’先生？你的表演，很精彩。但現(xiàn)在，戲，該落幕了。是你自己把‘彼岸’、‘牧羊人’以及你們那些‘特殊樣本’的秘密交代清楚，還是讓我們幫你，一點一點，全部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