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的指令傳到省廳那天,刑偵總隊會議室的陽光把梧桐葉曬得透亮,陳副廳長卻把文件拍得震響,搪瓷杯里的茶水濺出兩滴:“‘獵影’是部督案,這網織了半年,現(xiàn)在就等收網!誰掉鏈子,部里的紀律先饒不了他!”
屋里沒人吭聲,只有鋼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陸野坐在窗邊,指尖摩挲著磨亮的磨砂手機殼,目光鎖在投影幕布上——“鼎峰資本”的紅字牽出密密麻麻的線,連向“昌榮實業(yè)”,最終扎進幾個帶紅圈的人名,最頂端的頭像標著三顆星。
“陸隊,技術申請都整好了,您簽字我立馬報廳里?!眱惹谛⊥踹募A湊過來,眼睛亮得發(fā)光,剛進隊兩年的小伙子,渾身是沖勁。陸野簽了字,指尖頓了頓:“跟廳里對接的劉科說清楚,加急,耽誤不起。”
接下來三天,專案組像上了弦的鐘。張猛帶著外勤組把“鼎峰資本”周邊摸了個遍,褲腿沾著泥還咧嘴笑:“三個口堵死,跑不了一個!”經偵老李抱著賬本核對到深夜,眼鏡滑到鼻尖:“這幾個賬戶總往境外轉小額錢,凍結令一到就掐斷!”陸野則在白板上畫滿嫌疑人軌跡,紅筆圈出下周董事會——那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可這弦,偏偏在最關鍵時松了。
第四天一早,小王耷拉著腦袋進了陸野辦公室,保溫杯蓋沒擰緊,水灑在褲子上也沒顧上擦:“陸隊,技術申請沒批。劉科就說‘領導審閱,要慎重’,等了三天都這樣?!?/p>
陸野撥通劉科電話,那邊傳來慢悠悠的茶水聲:“陸隊,‘鼎峰’牽涉廣,領導得審仔細。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再等等?!笨蜌獾恼Z氣像團棉花,怎么推都不動。
沒等陸野琢磨透,老李撞門進來,臉色比鍋底黑:“凍結申請被打回來了!說‘資料要核實’‘程序要完善’,我們核對三遍流水,程序比教科書還標準!”他指著報告上的批注,手都在抖,“調那個廳局級干部的出入境記錄,還被‘積壓’了兩天!”
一個延遲,一個打回,一個積壓——單獨看都算“正?!保蓽愒谑站W的節(jié)骨眼上,全卡在核心環(huán)節(jié),陸野的手指瞬間捏緊手機。
半小時后,小會議室煙霧繚繞。陳副廳長掐滅煙,煙蒂在煙灰缸里摁得變形:“這不是巧合!有人用規(guī)矩拖我們,給里面的人爭取時間!”
“他們想轉移資產、毀證據(jù),甚至試探我們的底線?!标懸爸钢装迳系南右扇?,聲音冷得像冰。張猛啃著面包闖進來:“憑什么等?再拖線索全沒了!”
“不能硬來,沒手續(xù)會打草驚蛇?!标懸霸掍h一轉,“啟動備用監(jiān)控。小王,之前盯的非工作賬號有動靜嗎?
小王眼睛一亮:“有!那幾個高管頻繁刪聊天記錄,家屬還總往境外打電話,張總老婆昨天還搬貴重物品去親戚家!”
“雙管齊下?!标懸暗难凵耋E然銳利,“陳廳,您直接向部里匯報阻力,要協(xié)調;張猛,外勤組盯死嫌疑人行蹤,漏一點都不行;老李,再查小額轉賬,找關聯(lián)賬戶;小王,技術組恢復刪除記錄,盯緊社交賬號!
“他們動得越多,破綻越多!”陸野掃過眾人,語氣斬釘截鐵。
陳副廳長拍板:“就這么辦!我現(xiàn)在給部里打電話!”
張猛把面包一扔,拔腿就跑:“保證把兔崽子盯死!”老李也抓著報告往外沖,小王攥著文件夾,又恢復了之前的勁頭。
會議室只剩陸野時,他走到白板前,在那些“異常環(huán)節(jié)”旁畫了大大的問號,旁邊寫著“盯緊”。窗外天色漸暗,城市燈光亮起,他想起半年前報案的老太太——一輩子積蓄被騙光,哭著說“求你們抓壞人”。
陸野撥通張猛的電話,聲音沉穩(wěn):“別讓他們跑了。”
“放心!插翅也薅下來!”
掛了電話,陸野望著窗外的燈火。這場仗成了消耗戰(zhàn),可他心里的火沒滅,反而燒得更旺。他知道,身后是老百姓的期待,這道無形的墻,遲早要被正義撞開。
獵影,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