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03章 蓋棺定論（第2頁）

“奶奶，我爺爺走了，你難過嗎？”劉旭問。

“我難過什么?！贝禾m依舊若無其事：“他得了這個病，早晚不得死?。炕钪彩鞘茏?，早點死了，早點解脫，人這一輩子啊，怎么著都是一輩子，怎么著，最后也離不開個死。”

看著奶奶，一頭的銀發(fā)，以及額頭的皺紋，劉旭沒再說話，而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奶奶可氣，但也可悲，更是可憐。

爺爺奶奶這一輩子，一場毫無愛情可言的婚姻，一場舊思想下不幸的婚姻。爺爺從生到死，身邊的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愛過他，疼過他，就連他死了，也沒有任何的傷心難過。

但奶奶為什么會這樣？她把自己一生的幸福，都葬送在了，這個她根本就不愛的男人身上，奶奶的一生，難道不可憐？不令人心疼嗎？四十多年前，她不也是差點死了嗎？倘若那時候她死了，自己還會有奶奶嗎？還能看到眼前，這個白發(fā)蒼蒼的奶奶嗎？

其實，不光是爺爺奶奶這樣，他們這代人，千千萬萬的老夫老妻，包括父母這代人，千千萬萬的中年夫婦，都沒有什么愛情可言。他們這一生之中的婚姻，哪里談得上，什么幸福不幸福，只是將就著過日子罷了。

或許，在他們那個年代，能吃飽飯，能活下去，就實屬不易。還談什么夫妻之間，合不合適，愛不愛對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局限，他們能活下來，能娶妻生子，生兒育女，繁衍后代，這就是他們，活在這個世上的使命。

天亮了，孝子孝孫吊孝后，隨禮的賓客們跪拜后，送葬的隊伍，便出發(fā)了。

關(guān)于文信埋在哪，族人們思考了一番。按照文信當初，過繼給了會堂，依照村子上的風俗，以及族里的規(guī)矩，文信應該埋葬在，會堂夫婦的身邊，給會堂守祖墳。但會堂有一個親兒子，便是少年早逝的文青，如今文青在會堂的身邊守祖墳，文信去不去守祖墳，也就另當別論。

要么埋在會堂的身邊，跟文青一樣，給老爹會堂守祖墳。要么，就埋在漢堂的身邊，守著自己的親爹親娘，親大哥文店，文信埋在哪都行。最后，國增作為長子，拍了板，就把自己的老爹，埋在自己的親爺爺，漢堂身邊。

畢竟，過繼過去的爺爺會堂，那邊已經(jīng)沒了后代。而親爺爺漢堂這邊，卻是子嗣興旺。人啊，得往后看，往活著的人這邊看。如今自己一個爺爺?shù)男值?，一共八人，這八個兄弟之間，和和睦睦，比什么都重要。就將自己的老爹，埋在爺爺漢堂的腳下吧，這樣才顯得這一大家子，和氣興旺。

孝子孝孫們，抬著棺材，進了墳地，下葬的墳坑，早已挖好。棺材緩緩落入坑內(nèi)，接著，往上面蓋土。

劉旭擦了擦眼淚，看了看爺爺旁邊的幾座墳，最大的那座，是祖爺爺祖奶奶的墳，旁邊那座，是大爺爺大奶奶的墳。以后啊，爺爺終于可以守著他的親爹親娘，守著他的親大哥，在這里長眠了。

爺爺從未見過，自己的生母，現(xiàn)在，終于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跟自己的生母團聚了。

喪事辦完后，劉旭先是回了自己的家，背上自己的書包，打算趕回學校。臨走之前，他又去了趟奶奶家。此時的奶奶家，爸爸，叔叔等人，正在和辦喪事的人，交接禮賬。劉旭進了屋，見一屋子的人，正在那算禮賬，便跟眾人一一打了招呼，又對著國增道：“爸，我回學校了啊?！闭f完出了屋。

國增從屋里，追出了院子，手里還握著一沓錢，沙啞著聲音道：“旭，你現(xiàn)在就回學校？身上有錢嗎？我給你些錢吧?！?/p>

“不要，我有錢?！眲⑿衽ゎ^，忽然發(fā)現(xiàn)，爸爸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憔悴了許多。

“行，那你快回去上學吧，別耽誤上課?！眹龅溃骸盎厝ズ煤蒙蠈W?！?/p>

“知道了。”劉旭轉(zhuǎn)身，出了院子。去村口的路邊等車時，他在心底里好奇：爸爸的聲音，為什么是沙啞的？難道是哭爺爺哭的？哭一個人，還能把聲音給哭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