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白單膝跪地,胸口的刀痕依舊鮮血淋漓,血順著刀槽一滴滴落,仿佛淚痕般蜿蜒而下。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緩緩抬手,試圖觸摸刀身。
然而,未及觸碰,金翎的一翅輕輕一掃,將他掃退。
金翎雙目金光如炬,聲音威嚴而悲壯:“住手!火成精,逆天道!上古鳳種守碑令有載:‘愿燼化靈,必噬執(zhí)刀者心’——此火已非人所能馭!”
阿朵之影轉(zhuǎn)頭望向金翎,淡然一笑:“那你來守這九百年,還是我來燒?”她的聲音雖輕,卻透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葛蘭踉蹌奔至,雙耳滲血,但她強忍痛苦,死死捂住心口——那里有白三娘留下的銀光印記。
她跪地將手貼于巖面,突然痛呼:“不對!她沒全進去……她的‘不’還沒說完!”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嘶喊道:“刀里只有七成火,三成還在淵底!她是故意留的——她在等一個人,把火送出去!”
金翎瞳孔一縮,低頭細察刀焰,果然見火心深處有細微裂痕,如鎖未斷。
他低語:“她不想徹底成火……她還想回來?!?/p>
正當眾人情緒紛亂之時,岑九從巖洞中爬出,七竅流沙,手中緊攥著半塊燒焦的《逆紋圖譜》殘頁。
他顫抖著指向地心,聲音沙啞而急促:“始愿井……還在……愿律的根,不是石像,是井。她們把第一滴愿燼之火封在井底,用七十二代承愿者的骨灰壓著……阿朵若真要焚盡律法,就得跳進去,把火種從‘源’上燒斷?!彼瘸鲆话鸦?,聲音中帶著絕望:“可誰都知道……進井的人,連灰都不會剩?!?/p>
顧一白緩緩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將燼律刀橫于胸前。
他閉目,以殘存的神識沉入刀火之中,輕語:“你說換我來護你……那這次,我護你回來。”他猛然咬破舌尖,鮮血如細流般噴灑在刀脊上。
血與火交融的瞬間,刀焰驟然收縮,凝成一線火絲,直墜地縫。
金翎驚覺,雙翅一振,試圖阻止,但已為時已晚。
只見顧一白雙目泛銀,整個人如被那條火線牽引,緩緩離地而起,向深淵飄去。
他的聲音堅定而沉穩(wěn),仿佛在告別:“阿朵,等我?!?/p>
葛蘭眼中的光芒愈發(fā)堅定,她抬頭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而金翎則仰天長鳴,聲音悲壯而凄厲,震得山谷回蕩。
就在顧一白將要觸及深淵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轉(zhuǎn)頭望向葛蘭,淡淡一笑:“記得,守好這里?!?/p>
他的話語未落,整個人便被那條火線徹底牽引,消失在深淵之中,只留下余燼飄飛,以及眾人心中未盡的希望。
地心深處,赤霧翻涌,粘稠得像凝固的鮮血。
那道未燃盡的銀焰靜靜懸浮于始愿井口,像一盞風中殘燭,明明滅滅,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偶爾滴落的巖漿,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讓人毛骨悚然。
忽有一縷極細的火絲垂落,帶著顧一白的氣息,輕輕纏上銀焰焰心。
那火絲孱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卻又堅韌得像游絲,在赤霧中搖曳生姿。
剎那間,井底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鎖鏈崩斷之聲,“咔嚓”、“咔嚓”,像是地獄里傳來的哀嚎。
緊接著,一道低語自深淵回蕩,空靈而飄渺,帶著一絲疑惑,一絲慍怒:“顧一白……你來做什么?”
火絲顫動得更加劇烈,銀焰也隨之跳動,仿佛在回應著那個聲音,帶著無盡的眷戀與不舍。
井口緩緩裂開一線幽光,像是魔鬼睜開了眼睛,窺視著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