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踏進宮門時,天色已暗。檐角的風鈴輕輕晃了一下,她沒抬頭看。
袖中的密信還在,戶部那筆十萬兩銀子的去向不明。她沒有立刻回鳳儀殿,而是拐去了偏閣書房。女官已在候著,見她進來,低聲稟報:“戶部賬冊查了三遍,那筆銀子走的是河道修繕名目,可工部至今未立項,也無人簽領?!?/p>
沈知微點頭,“繼續(xù)查流向,尤其留意有沒有轉到禮部或吏部下屬衙門。”
女官應聲退下。她坐在案前,翻開今日內閣議事錄。三名寒門出身的侍郎聯(lián)名提請重審地方鹽稅分配,卻被禮部尚書以“資歷不足,議政不熟”為由駁回。同日,御史臺便彈劾其中一人私通外臣,證據(jù)是一封被截下的家書,內容模糊不清。
她合上文書,指尖在紙角壓出一道折痕。
第二日早朝,廷議再起。禮部尚書立于階前,聲音沉穩(wěn):“科舉取士本為擇賢,然近來寒門子弟入閣者漸多,不少人不通典制,輕言改制,恐亂朝綱。老臣建議恢復薦舉舊例,由各州郡世家推舉德才兼?zhèn)渲耍o佐中樞?!?/p>
幾位老臣微微頷首。
沈知微靜坐一旁,不動聲色。待他說完,她緩緩開口:“尚書大人既重典制,可愿當眾列出近三年經(jīng)你手提拔的官員名錄?也好讓百官看看,何為‘德才兼?zhèn)洹!?/p>
禮部尚書一頓,臉上笑意未變,“此等小事,自然可以?!?/p>
她抬起眼,默念啟動心鏡系統(tǒng)。
三秒后,機械音在腦中響起:“趙家五百金換戶曹主事,李氏三千兩得江南巡按……賣一個缺,賺三年俸?!?/p>
沈知微眸光微動,面上依舊平靜。她轉向裴硯,“陛下,既然要講規(guī)矩,不如將近年所有特批升遷案交由都察院復核。若真有賢能,不怕查;若有貓膩,也不該瞞?!?/p>
裴硯看了她一眼,點頭,“準?!?/p>
散朝后,她在偏殿召見被彈劾的寒門侍郎。那人三十出頭,布衣素袍,神色坦然。她不動聲色再次啟用系統(tǒng)。
三秒內,心聲浮現(xiàn):“未曾行賄,只恨無力抗權?!?/p>
她記下了這句話。
當晚,她命女官潛入禮部檔案庫,重點調閱近三年“特批升遷”與地方稅賦減免的關聯(lián)記錄。同時派人暗訪幾名曾行賄卻未獲職位的商人。
第三日清晨,線索匯攏。
六名經(jīng)禮部特批上任的官員,家族均出自同一門閥。而這六家產業(yè)在過去半年內,陸續(xù)獲得鹽鐵專營許可或地方稅賦減免。更有一名商人供述,他曾托禮部某親信遞上厚禮,請對方“關照落選名單”,以防新人上位動搖利益格局。
沈知微將卷宗整理成冊,親自送入乾清宮。
裴硯翻看完,面色冷沉,“這些人,是你查出來的?”
“是。”她說,“寒門入閣不易,有人想用錢鋪路,有人想用權堵門。若不開這一刀,新政寸步難行?!?/p>
他沉默片刻,提筆寫下詔令:禮部尚書停職待審,涉案官員一律革職下獄,三日內追繳贓款八萬兩。
圣旨下達當夜,禮部尚書府邸被封。昔日門庭若市,如今冷清如墓。
沈知微回到鳳儀殿,命人擬《寒門入閣守則》。條文明確:凡經(jīng)三載政績考評優(yōu)異者,不論出身皆可提名入閣。她親自校對三遍,確認無誤后呈交裴硯。
次日,裴硯御筆親批,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