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放下河防圖,朱筆在指尖轉了一圈。她剛圈出的那段堤壩用料異常,工部報上來的數(shù)字比實地所需多出近三成。這種事以往查起來要層層上報,等結果下來,銀子早就進了誰的口袋。
裴硯站在案前,袖口沾著晨露。他剛從勤政殿過來,聽見她說要去城南看舊渠遺址,只點了點頭:“早去早回?!?/p>
“臣妾知道?!彼α诵ΓD身喚來宮人取外衣。
一刻鐘后,鳳儀宮側門走出一個穿素布裙的女子,頭戴冪籬,身后跟著兩名不起眼的隨侍。沒人認出她是皇后。宮外的街市還帶著清晨的涼意,攤販正支起招牌,幾個孩子蹲在路邊玩石子。
可越往南走,氣氛越不對。
藥鋪門前排著長隊,有人抱著幾包草藥就走,臉上寫滿慌張。街角一群人在議論,聲音壓得低,卻掩不住話里的驚懼。
“聽說城南死了三個,都是高燒不退,吐血而亡?!?/p>
“官府封鎖了巷子,不讓進也不讓出?!?/p>
“我家隔壁昨夜抬走一人,蓋著白布,腳都露出來了……”
沈知微停下腳步,站在人群外圍聽了片刻。這些說法沒有統(tǒng)一來源,癥狀也各不相同,有的說發(fā)黑斑,有的說抽搐不止。真正染疫的人不會這樣亂傳。
她靠近那群閑漢,假裝也在打聽消息。其中一人正拍著胸脯說親眼看見尸體被連夜運走。
她閉眼,心鏡系統(tǒng)啟動。默念:“此人此刻所思?!?/p>
三秒后,機械音響起:【只要再傳一句‘官府隱瞞疫情’,東府那筆銀子就到賬了】。
她睜開眼,目光掃過那人手腕上的玉鐲——青底帶褐紋,是王家旁支常用的飾物。王氏雖未明面反對新政,但暗地里一直阻撓寒門入仕,打壓新稅策推行。
她不動聲色退開幾步,對身旁女官低語幾句。女官立刻離開,朝京兆尹衙門方向去了。
沈知微繼續(xù)往前走,路過一家大藥房。門口掛著“避瘟丹限量發(fā)售”的牌子,伙計吆喝著每人限購兩丸。她注意到柜臺后坐著個穿灰袍的老者,面前擺著一排小瓷瓶,正給小孩分藥。
她走近,聽他低聲說:“此藥能驅邪氣,每日一丸,連服三日保平安。”
周圍家長紛紛掏錢。她沒攔,只等那人發(fā)完藥起身離開時,悄然跟上。
轉過兩條巷子,老者拐進一處偏院。沈知微停在外頭,等他出來后再接近。她再次閉眼,發(fā)動系統(tǒng):默念“此人此刻所思”。
三秒后,冰冷聲音響起:【反正沒毒,吃不死人,只要嚇得他們不敢出門,王家米價就能翻倍】。
她嘴角微沉。果然是借恐慌斂財。先造謠生疫,再賣假藥穩(wěn)住人心,最后趁機囤糧抬價。百姓越怕,越愿意花錢買安心,而真正的損失,全由底層承擔。
她轉身快步走向約定接應點,下令暗衛(wèi)盯死這處院子,不準放走任何人。同時命人去太醫(yī)院請兩位醫(yī)官,帶著告示即刻到市集張貼。
半個時辰后,城南最大的集市中央搭起臨時臺子。京兆尹親自到場,身后站著兩名太醫(yī)。
百姓圍攏過來,竊竊私語。
沈知微摘下面紗,站上臺子。人群頓時安靜。
“我是沈知微。”她說,“今日前來,只為一件事——告訴你們,京城無疫?!?/p>
底下一片嘩然。
“過去五日,全城登記發(fā)熱病例共四十七人,皆因春寒侵體所致,已有醫(yī)館備案診治。無人死亡,更無傳染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