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立于龍座之前,目光掃過群臣?!按嗽t非朕所造,乃母后臨終親授。若有疑者,可自請查閱宮檔,核對筆跡、印信、日期。朕,無所懼?!?/p>
話音落下,一名宗室老臣緩緩出列。他拄著拐杖,顫巍巍跪下,叩首:“陛下正統(tǒng),臣等拜服?!?/p>
這一拜,如同推倒第一塊石碑。
接二連三,百官跪地,齊聲高呼:“陛下萬歲!”
聲音震得梁上塵灰輕落。
沈知微站在臺階之上,聽著那一聲聲“萬歲”,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她沒有笑,也沒有動,只是指尖輕輕掐了一下掌心,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正統(tǒng)二字,終于落到了實處。
可她知道,人心不會因為一道詔書就徹底歸附。有些人低頭,是因為勢弱;有些人稱臣,是怕清算。
真正的穩(wěn)固,還得靠接下來的每一步。
儀式結(jié)束,群臣退去。裴硯沒有立刻回宮,而是站在殿前石階上,望著遠(yuǎn)處宮墻。
“你覺得,他們是真的服了嗎?”他問。
沈知微走到他身邊。“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迫于形勢。但只要他們開口喊了這一聲‘陛下’,日后反悔,便要背負(fù)違逆之名?!?/p>
裴硯冷笑一聲?!懊曔@種東西,有時候比刀劍還利?!?/p>
“所以更要善用?!彼粗澳悻F(xiàn)在不只是一個打贏了戰(zhàn)爭的人,你是被先太后親定的繼承者。誰再質(zhì)疑你,就是在質(zhì)疑太后,質(zhì)疑祖制?!?/p>
裴硯轉(zhuǎn)頭看她。陽光斜照過來,映在她臉上,輪廓分明。
“你總能看清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他說。
“我只是不想再走回頭路?!彼吐暣?。
就在這時,一名小太監(jiān)快步跑來,雙手捧著一份奏報?!氨菹?,東萊港巡衛(wèi)剛剛送來急件——昨夜靠岸的那艘無名船,已經(jīng)查清來歷。”
沈知微眼神一凝。
裴硯接過奏報,快速瀏覽。上面寫著:船為民間貨舶,三年前登記在明州商賈名下,后因海難失蹤。船頭“歸”字為舊刻,非新鑿。船上除半幅殘圖外,另有幾件舊衣、一本賬冊,皆無異常。
“賬冊記錄的是南洋香料買賣?!毙√O(jiān)補充,“巡衛(wèi)說,可能是遇風(fēng)暴漂流多年,無人操控,隨流靠岸?!?/p>
裴硯看完,將奏報遞給沈知微。
她翻了兩頁,指尖停在一頁角落。那里有個名字被墨涂去,但依稀可辨——“裴元安”。
她心頭一跳。
這個名字,她在宮檔里見過。先帝早年確實有個庶子,生母難產(chǎn)而亡,孩子出生后體弱,送至民間調(diào)養(yǎng),之后再無記載。有人說夭折了,也有人說被權(quán)臣帶走滅口。
可如果他還活著……
她抬起眼,正對上裴硯的目光。
他也想到了。
“會不會是巧合?”他問。
“世上沒有那么多巧合?!彼曇艉茌p,“一艘本該沉沒的船,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帶著一個消失多年的姓氏,停在我們剛剿滅殘敵的港口?!?/p>
裴硯沉默片刻,下令:“把那本賬冊和衣服全部封存,送到勤政殿。另外,派人暗查三年前所有與這艘船有關(guān)的人,一個都不能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