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屋檐滴落,打在青石階上。沈知微站在廊下,手中握著一封剛送來的密信。信是裴硯親筆所寫,字跡沉穩(wěn)有力:王令儀昨夜誕下皇子,母子平安,已賜封永安郡王。
她看完信,抬腳進(jìn)了宮門。風(fēng)塵未洗,衣角還沾著泥點,但她沒有回寢殿,徑直往太極殿方向去。
朝會尚未開始,大臣們已在殿外等候。她聽見有人低聲議論,語氣不善。
“庶妃之子,一出生就封郡王,這不合規(guī)矩?!?/p>
“清流世家這些年勢頭太盛,陛下這是要借他們壓我們?”
沈知微腳步未停,穿過人群走入大殿。文武百官紛紛行禮,她只點頭示意,走到丹墀之下站定。
裴硯已在龍座之上,目光掃過她,微微頷首。兩人未說話,但彼此心照。
鐘鼓響起,早朝開始。
禮部尚書陳元甫出列,手持玉笏,聲音洪亮:“啟稟陛下,王氏非正宮,出身雖貴,終究是妃位,其所出之子,按祖制不得逾格封爵。今驟然賜封郡王,恐開僭越之先,動搖宗法根本。”
他話音落下,幾名老臣相繼附和。
“陳大人所言極是,禮不可廢?!?/p>
“若今日因?qū)櫠臃?,明日是否也要因功而亂序?”
沈知微靜靜聽著,手指輕輕搭在袖口內(nèi)側(cè)。她閉了閉眼,心中默念:讀心。
三秒后,腦中響起冰冷機械音——
【只要壓不住這個孩子,清流就要騎到我們頭上!】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陳元甫臉上。
又一名士族官員上前道:“臣以為,可暫授縣公之爵,待其年長再議晉升。如此既顯天恩,又守禮法?!?/p>
沈知微緩緩起身。
滿殿寂靜。
她聲音不高,卻清晰傳至每個人耳中:“諸位既然重禮法,那臣妾想問一句——你們家中,可都守得???”
眾人一怔。
她繼續(xù)道:“太原王氏三年前私改族譜,將商賈之子納入嫡系,壞了百年清望之家不得雜婚的規(guī)矩。此事戶部有備案,地方也有奏報?!?/p>
有人臉色微變。
她不等回應(yīng),接著說:“弘農(nóng)楊氏長子娶婢女為平妻,擅立家廟,違了五品以上方可設(shè)廟的律令。去年冬祭,陳氏一族聚族五百人行大典,未報官備案,形同私集?!?/p>
每說一條,便有一人低頭。
她環(huán)視四周:“這些事,樁樁件件都有據(jù)可查。如今你們卻拿禮法來壓一個剛出生的孩子,究竟是為了護(hù)禮,還是為了護(hù)自己的權(quán)勢?”
無人應(yīng)聲。
她再進(jìn)一步:“陛下開科取士,寒門子弟得以入仕;女子領(lǐng)兵,打破千年陳規(guī)。這些都是為了讓天下人各憑本事立足。今天一個七日大的嬰孩,還沒睜開眼看這世間,你們就要用出身斷他前程。若照此推論,是不是所有寒門出身的官員,也都該被貶回鄉(xiāng)?”
殿中一片死寂。
裴硯終于開口,聲音冷峻:“朕記得,去年陳卿曾上書,請準(zhǔn)其孫娶寒門女子為正妻。當(dāng)時你說‘才德為先,不拘門第’。怎么今日,卻又以門第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