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聲音更沉:“朕不信血脈能定賢愚,只信政績可辨忠奸。從今往后,誰敢以門第壓人,朕就讓他無官可做?!?/p>
圣旨宣讀完畢,內(nèi)侍高聲唱禮。百官跪地接旨,動作遲緩,卻無人再敢出聲反對。
沈知微站在原地,看著那些低頭的身影。她知道這些人不會甘心,但今天這一道詔書,已經(jīng)斬斷了他們最堅固的一道防線。
殿外傳來腳步聲,幾名寒門子弟被召入內(nèi)。他們走進(jìn)大殿時腳步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其中一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震驚,有激動,還有不敢相信的光。
她沒對他們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那人立刻低下頭,雙手握緊了袖中的文書。
裴硯走下丹墀,站到她身邊。兩人并肩而立,望著殿外初升的日光灑進(jìn)來,照在青石地上,也照在那些年輕的臉龐上。
“你覺得他們會守得???”他低聲問。
“現(xiàn)在守不住,以后也會?!彼f,“只要路開了,總會有人走上去。”
他點點頭,轉(zhuǎn)身對內(nèi)閣近臣道:“擬詔書,抄送六部及各州府衙門。婚帖備案須注明雙方家世,若有隱瞞出身、刻意打壓者,御史臺可直劾?!?/p>
命令傳下,眾人領(lǐng)命而去。
沈知微沒有離開。她回到偏殿,在案前坐下。桌上攤著一份未寫完的《婚制疏議》草稿,紙角已被手指摩挲得有些發(fā)毛。她抽出一支新筆,蘸墨續(xù)寫。
第一條:凡官員嫁女娶媳,不得拒寒門子弟請婚而不報;
第二條:婚事若涉三品以上大員親屬,須報吏部備案;
第三條:嚴(yán)禁以婚約為條件索賄、授職、換地……
她一筆一筆寫著,筆跡平穩(wěn)。門外傳來低語聲,是幾位大臣退朝后仍在議論。有人說“此舉必亂朝綱”,也有人說“寒門崛起,恐難制衡”。
這些聲音她都聽到了,但沒有抬頭。
周元禮進(jìn)來奉茶,輕聲道:“王家那邊派人去了禮部,打聽女兒婚事還能不能退。”
她停下筆,抬眼:“你怎么說?”
“我說,現(xiàn)在退婚,就是頂風(fēng)作案?!?/p>
她嘴角微動,沒笑,也沒怒,只重新落筆寫下第四條:凡因新政受阻而強行退婚者,視為藐視圣裁,按妨賢罪同例處置。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散去。陽光移到案上,照在那頁紙上,墨跡未干,字字清晰。
沈知微放下筆,指尖輕輕撫過紙面。這份疏議還不能公開,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開頭。
她抬頭看向窗外。金鑾殿前的銅鶴依舊挺立,羽翼朝天。一只飛鳥掠過屋檐,影子一閃而過,落在臺階上。
殿角站著一名年輕官員,手里攥著一封婚書,指節(jié)泛白。他盯著那道圣旨看了一刻鐘,忽然轉(zhuǎn)身快步離去,袍角掀起一陣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