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他們到了一座破廟。廟頂塌了一半,神像倒在地上,碎成幾段。隨行的寒門官員跟了上來,手里拿著記事本,臉色發(fā)白。
“娘娘,我記下了十七個村子的情況。十室九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走不動的。”他說,“官府登記了戶籍,但沒有任何救濟措施。有些地方連冊子都沒填全。”
沈知微坐在廟里的石臺上,掏出地圖攤開。
裴硯站在門口,望著外面漸暗的天色。
“你說得對?!彼鋈婚_口,“發(fā)糧只能救一時。人都懶嗎?不是。是沒盼頭?!?/p>
沈知微抬頭看他。
“我在想,”他說,“與其白白給糧,不如讓他們干活。哪怕只是挖條水溝,也能找回點力氣。”
她眼睛亮了一下。
“這些廢田,需要清淤,需要修堤,需要鋪路?!彼f,“為什么不讓他們來做?按天發(fā)糧,做得多拿得多。既能恢復生產(chǎn),又能避免坐等施舍?!?/p>
裴硯轉過身,“你是說,用勞力換救濟?”
“對。叫‘以工代賑’。”她說,“先從這兩個州試點。招青壯干活,老弱幫忙整理工具、燒水做飯。每人每天領一口糧,干滿十天再加一頓油水。”
寒門官員猛地抬頭,“這法子……能行!國庫不用一次性撥太多糧,百姓也有事做,不會亂。而且——”他聲音激動起來,“這等于在重建地方秩序!”
裴硯沒說話,走到地圖前,手指落在湖州和豫州的位置。
“溝渠年久失修,雨季會淹;道路毀壞,商旅不通。這些都是要修的。”他抬頭看向沈知微,“你剛才說的,不只是救眼前,是在為以后鋪路?!?/p>
她點頭。
“那就這么辦。”裴硯說,“先調附近倉糧,以你的名義放出去。賬目由戶部另立,不走舊路?!?/p>
沈知微站起來,走到火堆旁,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出一條線。
“從最北邊那條干河開始。那里河道完全堵死了,下面全是淤泥和石塊。招五十人,先清一段。每天記工,公開名單?!?/p>
寒門官員立刻記錄。
夜深了,廟外風聲漸起。沈知微披上外衣,走出廟門。
裴硯站在臺階上,望著遠處漆黑的田野。
她走到他身邊,“明天,我們去最北邊那條干河看看?!?/p>
他點頭:“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