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信被壓在案角,沈知微的手指從朱筆上移開。她站起身,裙擺掃過地面,腳步很輕。宮人低頭退到兩側(cè),沒人敢出聲。
她剛走出乾清宮側(cè)殿,便聽見內(nèi)侍通傳:“太醫(yī)署首座陳修元,奉旨為皇后診脈?!?/p>
沈知微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她知道這道旨意不是裴硯下的。是她自己三日前遞上去的請脈折子,按例今日當來。
她轉(zhuǎn)身回了鳳儀宮正殿,坐上主位,手輕輕搭在小腹上。外頭春光明亮,風吹得簾子微微晃動。她等了片刻,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
陳修元進殿,跪地行禮。他穿的是深青色官袍,袖口繡著銀線醫(yī)紋,須發(fā)半白,臉上的皺紋很深。叩拜時,他的手指蜷了一下,很快松開。
“臣陳修元,參見皇后?!?/p>
“起來吧?!鄙蛑⒙曇魷睾?,“這幾日胎動還算安穩(wěn),只是夜里睡得淺,想勞大人看看?!?/p>
陳修元應了一聲,走到近前。宮女搬來錦凳,鋪上軟墊。他坐下,伸手請脈。
沈知微伸出手腕,放在枕墊上。她的皮膚白,血管淡青,呼吸平穩(wěn)。陳修元低著頭,指尖搭在她脈上,一動不動。
殿內(nèi)安靜。香爐里燃著安神香,氣味清淡。時間一點點過去,宮人們垂首站立,連呼吸都放輕了。
約莫一盞茶功夫,陳修元收回手,低頭寫下脈案。
沈知微看著他落筆,筆尖頓了兩下。她沒說話,只等他開口。
陳修元合上脈簿,抬頭,臉色沉沉的。“龍?zhí)馊?,根基不穩(wěn),恐難足月?!?/p>
沈知微眉梢微動,語氣依舊平靜:“為何如此?本宮飲食有度,作息規(guī)律,太醫(yī)院每月送來的保胎藥也從未間斷?!?/p>
“藥是好藥。”陳修元聲音低緩,“可此胎……天生帶煞,母體受其耗損,反不能養(yǎng)。若強行護持,只怕母子俱危?!?/p>
這話一出,殿內(nèi)宮人臉色變了。有人悄悄抬頭看皇后,又迅速低下。
沈知微卻笑了下?!按笕苏f得嚴重。本宮聽說你歷侍三朝,救過不少難產(chǎn)貴人,怎會連一個未足月的胎兒都斷言無救?”
陳修元抬起頭,目光直視她?!俺疾桓移劬?。此非醫(yī)術(shù)高低之別,乃是天命所限。若執(zhí)意保胎,不出百日,必生大禍?!?/p>
沈知微盯著他眼睛。她在等。
系統(tǒng)提示音終于響起——【冰冷機械音:這胎兒生下之日,便是皇后斃命之時?!?/p>
三秒結(jié)束。她指尖輕輕蜷了一下,立刻松開。
“大人憂心國嗣,本宮明白?!彼従忛_口,“只是這話太過駭人。你說天命,可曾算過是誰定的命?”
陳修元神色不變:“臣只論脈象,不論命數(shù)?!?/p>
“那你說說,”沈知微往前傾了一點,“若這胎真如你所說帶煞,為何前三個月你未曾察覺?偏要等到如今才來報兇?”
陳修元頓了頓?!扒叭旅}象尚穩(wěn),今次細察,方見異動?!?/p>
沈知微點頭,像是信了。她抬手示意宮女端茶?!靶量啻笕伺芤惶?。來人,賜茶?!?/p>
宮女捧茶上前。陳修元接過,卻沒有喝。他雙手捧著茶盞,指節(jié)泛白。
“皇后不必多慮。”他說,“臣已擬好一方,減去滋補之品,改用安神寧胎之藥,只求讓您平安度過此劫。”
“劫?”沈知微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