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接過策文,逐行細看。
文中先引《孟子》“制民之產(chǎn),則民無不孝”,再列當前賦稅過重、徭役頻繁之弊,指出世家隱田逃稅致使國庫空虛、百姓流徙。最后提出均田限籍、按產(chǎn)征稅之策,并建議設(shè)立監(jiān)察司專查豪族瞞報。
她看到最后一句:“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若縱容權(quán)貴蠶食根基,縱有千座金殿,也不過是一座空殼?!?/p>
沈知微緩緩抬頭,目光灼灼。
“此論直指國本?!彼f,“授翰林院編修,即日入職?!?/p>
滿堂震驚。
“這不可能!”一名王氏旁支出身的小姐站出來,“她才多大年紀?又無功名在身,怎能入翰林?祖制從未有過!”
沈知微看著她:“祖制也沒說過女子不能讀書??山裉焖齻冏谶@里了。你口口聲聲祖制,那我問你,祖制里可有一條說不準寒門出頭?”
那人語塞。
“林晚之策,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更有分量?!鄙蛑⒅窈喐吲e,“這不是恩賜,是她憑本事掙來的。”
她轉(zhuǎn)頭對身旁女官下令:“去翰林院傳旨,備印綬,今日就辦入職文書?!?/p>
女官領(lǐng)命而去。林晚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她終于抬起頭,眼里含著淚,卻沒有哭出聲。
沈知微走到她面前,親手將一枚銅印放在她手中。
“拿著它,別怕。以后你寫的每一個字,都會有人聽見。”
林晚緊緊握住那枚印,指節(jié)泛白。
臺下那些原本低頭的寒門女子,漸漸抬起了頭。有人眼中閃著光,有人悄悄攥緊了手中的筆。
沈知微走回高臺,掃視全場:“從今日起,女學(xué)每月一考,每季一評。優(yōu)秀者薦入六部試職,三年內(nèi)擇優(yōu)正式授官。我不看門第,只看才能。誰若有異議,現(xiàn)在可以站出來說話?!?/p>
無人應(yīng)答。
她點點頭:“很好。那就開始第一課。”
她拿起一支炭筆,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公平”。
粉屑落在袖口,她沒有拂去。
這時,一名內(nèi)侍匆匆趕來,在門外躬身:“啟稟娘娘,陛下請您議完事后去一趟觀星臺,宗室?guī)孜焕洗笕艘言谀沁吅蛑??!?/p>
沈知微點頭:“知道了?!?/p>
她沒動,依舊站在講臺中央。手中的炭筆還懸在空中。
林晚站在臺下,抬頭望著她。陽光從窗格照進來,落在沈知微肩頭,像披了一層薄金。
那些曾譏諷她的世家女子,此刻都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
沈知微放下筆,拿起那份《治國策》,輕輕撫平邊角的褶皺。
她的手指在“民為邦本”四個字上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