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走,坐在床沿,一只手仍被他握著。爐火映在兩人身上,影子交疊在墻上,像一幅不動的畫。
不知過了多久,他呼吸漸穩(wěn),睡熟了。她試著抽手,他眉頭一動,卻沒有松開。她只好作罷,任由他握著。
殿外風雪漸小,銅壺滴漏聲悠悠傳來。
她低頭看他搭在錦被外的手,骨節(jié)分明,虎口有常年握劍留下的繭。就是這雙手,曾斬斷朝中權臣黨羽,也曾批閱奏折至五更,如今卻緊緊攥著她的,仿佛她是唯一能留住的東西。
她忽然想起重生那夜,她在沈府后巷醒來,滿身泥濘,耳邊是嫡母冷笑:“賤婢之女,也配談清白?”那時她發(fā)誓,此生不再信任何人,不再為誰停下腳步。
可現(xiàn)在,她坐在這里,看著這個曾讓她忌憚、防備、步步算計的男人睡去,心里竟沒有一絲算計的念頭。
只有安靜。
和一點點,藏不住的柔軟。
她抽出另一只手,悄悄替他掖了掖被角。
就在這時,他忽然又睜開眼。
“別走?!彼f。
“我不走?!彼稹?/p>
他看了她一會兒,才又閉上眼。
她坐在原地,沒再動。
直到四更天,殿外傳來輕微腳步聲。小順子在外低聲通傳:“娘娘,鳳儀宮來人說,炭火快盡了,問是否加送?!?/p>
她輕輕掙開裴硯的手,起身整了整衣裙,走到門口低聲吩咐:“加兩盆,再取件厚披風來?!?/p>
回身時,見他翻了個身,手還保持著原先抓握的姿勢,像在夢里也不肯放空。
她走回去,在床沿坐下,重新握住那只手。
天快亮了。
窗外雪停了,檐角掛著細長冰棱,晨光一照,閃了一下。
她望著他沉睡的臉,忽然覺得,這場風雪,或許不是劫難,而是轉(zhuǎn)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