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太極殿的金磚上,映出一道道細(xì)長的影子。朝臣們按品級站定,無人喧嘩。裴硯立于丹墀之上,手中握著一枚玉簡,通體晶瑩,內(nèi)里紋路隱約可見。
他沒有立刻開口,只是將玉簡輕輕放在面前的銅爐邊緣。爐火未燃,玉簡靜臥,像一件等待裁決的證物。
百官屏息。
昨日皇后交出此物的消息已在宮中傳開,但誰也不知今日會如何收場。有人低垂著眼,有人微微抬頭,目光都落在那枚玉簡上。
裴硯終于開口:“此物非天授,亦非祖?zhèn)?,乃前朝遺弊所生之器。它能窺人心三秒,助人辨真假。十年來,朕與皇后共治天下,靠它破過局,也因它背過冷眼。”
他頓了頓,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但從今日起,大周不再需要它?!?/p>
話音落,他抬手一推,玉簡滑入銅爐。
火焰騰起,瞬間吞沒晶瑩。玉質(zhì)在高溫中發(fā)出細(xì)微的裂響,像是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那聲音不重,卻讓不少人繃緊了肩背。
沈知微站在他身側(cè),目光平靜。她知道,那不是系統(tǒng)最后的聲響,而是舊規(guī)則崩塌的開始。
一名老臣終于忍不住,越眾而出,跪地叩首:“陛下!祖制有言,儲位由君獨斷,豈可容后宮干政?今若開此先例,恐亂綱常,請三思!”
他話音剛落,又有兩人附和:“陛下,國本之事關(guān)乎社稷安危,不可輕率議定!”
“皇后雖賢德,然女主預(yù)政,自古多禍,望陛下慎之!”
裴硯未動。
沈知微緩緩上前一步,立于丹墀中央,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所有雜音:“你們說的‘綱?!桥禄屎髤⒄?,還是怕權(quán)力不再由你們說了算?”
幾人臉色微變。
她不看他們,只望著滿殿朝臣:“十年前,有人說我出身卑微,不配入宮;五年前,有人說我不守婦道,妄議朝政;三年前,有人說我借帝王寵信,架空禮法。可今天,邊疆安定,百姓有糧,寒門子弟可登科,女子也可應(yīng)試?!?/p>
她停了一下,語氣未改:“這些事,不是靠聽誰心里想什么做成的,是一道道政令頒下去,一條條律法改過來,一步步走出來的?!?/p>
殿中一片寂靜。
她轉(zhuǎn)向裴硯:“陛下要毀此物,不是因為無用,是因為我們已經(jīng)不需要靠‘知道秘密’來守住江山了。真正該問的,不是誰能不能參與傳位,而是這個國家,要不要繼續(xù)往前走。”
裴硯點頭。
他邁步向前,站到她身邊,聲音沉穩(wěn):“朕宣布,自今日起,確立‘傳位于子’之制?;屎笏鲋?,承血脈、承民心、承國運(yùn),為合法儲君,有詔書為憑,宗廟為證?!?/p>
此言一出,殿內(nèi)震動。
一位首輔模樣的大臣猛地抬頭,嘴唇微顫,終究沒有再跪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怒,卻又迅速隱去。
沈知微察覺到了那一瞬的情緒波動。她閉了閉眼,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句話——
【若此制立,我族再難控儲君?!?/p>
那是心鏡最后一次運(yùn)作。三秒的真實,像一道閃電劃過黑暗,隨即熄滅。
她睜開眼,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牽起了皇太孫的手。
孩子年幼,但站得很直。她將他帶到丹墀最前方,面對群臣。
“他不是僅僅因為血統(tǒng)而站在這里。”她說,“他是因這十年來的每一場變革、每一次平亂、每一項新政的成果而站在這里。你們反對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個方向?!?/p>
她掃視眾人:“如果你們還活在過去,那就請留在那里。但大周不會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