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求生,是謀利。這些人和欽差之間,恐怕早已串通好了。
她起身走到案前,提筆寫下一道手令:以“皇后巡撫使”名義組建隨行隊伍,由工部兩名低階主事帶隊,名義上協(xié)助清點物資發(fā)放,實則嵌入欽差行轅內(nèi)部。
她特意選了兩個出身寒門、無親無故的年輕人。這種人最清楚什么叫活路,也最不敢背叛給她活路的人。
翌日黎明,欽差隊伍啟程南下。馬車十輛,載著銀箱與糧袋,旌旗招展,聲勢浩大。
沈知微登上宮門城樓,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們出城。輕騎營早已提前半日出發(fā),隱于官道兩側(cè)。巡撫使隊伍也在半個時辰后悄然跟進。
她站了很久,直到車隊變成遠(yuǎn)處一個小點。
林嬤嬤低聲問:“娘娘真覺得,這筆銀子能追回來?”
“不是追?!彼f,“是搶在他動手之前,把路堵死?!?/p>
這時,一名小宦官快步跑來,呈上一封回信。
是裴硯的筆跡,只有短短一行:
“凡涉賑銀者,可由皇后特使先行拘押?!?/p>
下面蓋著一枚暗紅印泥,不是明旨,卻是默許。
她看完,將紙條投入燭火?;鹧嬉痪?,化作灰燼。
夜深,她獨坐燈下,翻開一本舊賬冊——那是去年戶部上報的各地水利修繕撥款記錄。她一頁頁比對,發(fā)現(xiàn)江陵段堤防三年未列修繕項,可民間卻傳言當(dāng)年有工程動工。
她用朱筆圈出幾個地名,又在旁邊寫下“西陵渡”三字。
突然想到什么,她喚人取來昨日流民趙某帶來的破布包袱。打開一看,里面除了一些干糧碎屑,還有半塊燒焦的木牌殘片。她用水浸濕,隱約看出上面刻著“周記商行”四個字。
她盯著那行字,許久未語。
次日清晨,她命人備轎,前往大理寺臨時羈押所。趙某已被秘密轉(zhuǎn)移至此,對外宣稱“安置休養(yǎng)”。
她站在牢門外,隔著鐵欄看他。
“你說你是佃農(nóng),可你袖子里藏著商行的貨牌。解釋一下?!?/p>
那人臉色驟變,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
她轉(zhuǎn)身就走,留下一句話:“從今天起,江南那邊發(fā)生的事,我會一件件查清楚。誰想趁亂撈錢,我就讓誰連骨頭都剩不下?!?/p>
回到宮中,她寫下第三封密信,交給暗衛(wèi)首領(lǐng):“送去江南布政使司,找一個叫陳文遠(yuǎn)的推官。他是三年前科舉榜末,寒門出身。告訴他,有人要拿百姓的命換銀子,問他敢不敢接這個差?!?/p>
暗衛(wèi)領(lǐng)命,連夜出城。
當(dāng)天夜里,暴雨突至。雨點砸在屋檐上,噼啪作響。
她坐在窗前,聽著雨聲,手里握著一支白玉簪。風(fēng)吹進來,吹得燭火晃動,簪子映出一道細(xì)長的光。
她低聲說:“不是我不信你們,是這世道,容不得半分天真?!?/p>
外面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