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筆誤?!被侍珜O合上賬冊,抬頭直視眾人,“有人故意造偽賬,想讓我看不懂,然后說我無能?!?/p>
殿中鴉雀無聲。
裴硯緩緩站起,走到皇太孫身邊,一手搭在他肩上:“你說得對。這不是你不行,是有人不想讓你行?!?/p>
他環(huán)視群臣:“三省鹽稅積壓三年未清,今日一個五歲稚童,半日之內(nèi)找出三大漏洞。你們還有什么話說?”
宗室代表低著頭,再不敢開口。
退朝后,裴硯召工部匠人趕制金匾。當日午時,一塊寫著“神童”二字的赤金匾額懸于東宮門首,宮鼓齊鳴,詔告天下。
沈知微回到鳳儀宮,命人取來今日賬案副本。她一頁頁看過,最后停在皇太孫親手畫的一張對照圖上——三條曲線分別代表產(chǎn)量、銷量、庫存,走勢清晰,標注工整。
她輕聲道:“擬一道旨,抄錄此案全卷十份,分送六部與各省督撫。自今日起,凡官不得以‘年幼’輕人,亦不得以‘資歷’怠政。”
傍晚,裴硯來鳳儀宮議事。他坐下后問:“你早知道他會看出問題?”
“我不確定?!彼f,“但我看得出他的心。他翻賬時,眼里沒有慌,也沒有炫耀。只有認真。”
裴硯沉默片刻:“像你?!?/p>
她沒接話,只提起筆,在新奏折上寫下批語。
夜深,東宮燈還亮著?;侍珜O坐在案前,一筆一劃臨摹今日所記要點。乳母勸他歇息,他搖頭:“父王說過,賬不可亂,心不可急?!?/p>
同一時刻,鳳儀宮燭火未熄。沈知微批完最后一本折子,抬頭望向窗外。
宮墻之外,萬家燈火漸次點亮。一道身影匆匆穿過回廊,送來北地急報——河東道鹽場已有七處開始整改,三名轉(zhuǎn)運使主動請罪待查。
她翻開筆錄,看到一句話:“非不愿清,實懼上無明示。”
她提筆批復:“今有示矣?!?/p>
筆尖落下,墨跡未干。
裴硯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份新擬的東宮講學章程。
“從明年起,太孫每日需聽政半個時辰?!彼f,“我要他親眼看著這個朝廷是怎么運轉(zhuǎn)的?!?/p>
沈知微點頭:“也該讓他知道,權力不是掛在墻上的匾,而是每天要做的事?!?/p>
兩人并肩走出殿門,夜風吹動檐角風鈴。
遠處東宮書房里,皇太孫正把一張畫好的圖表貼在墻上。那是他整理的三省鹽稅流向圖,線條干凈,字跡端正。
他退后一步看了看,又拿起筆,在右下角補上一行小字:“查賬如走路,一步錯,步步偏。”
乳母端來熱湯,放在桌上。
他喝了一口,放下碗,繼續(xù)低頭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