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緩緩坐下,背脊挺直。他的手搭在扶手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略顯發(fā)白,但神情已然安定。
大典結(jié)束,百官退去。殿內(nèi)只剩三人。
沈知微從簾后走出,站于太子身側(cè)。她沒有看龍椅,而是望向殿外初升的日頭。
“昨夜你呈上來的那份減賦奏章,我看了?!彼f,“你想立刻推行?”
太子點頭:“北方春旱,百姓艱難,早一日施行,便少一分苦。”
“我知道。”她語氣平緩,“但戶部賬目尚未核清,倉廩實情不明。若貿(mào)然下令,地方借機虛報,反成貪腐之機?!?/p>
太子皺眉:“難道要等?”
“不是不辦?!彼〕鲆环莺唭?,放在案上,“這是我讓采風(fēng)司整理的民間來信摘錄。河北有村因去年修渠欠債,今年無力納糧;江南數(shù)縣絲價暴跌,織戶賣女償稅。這些事,比一道詔書更急。”
太子低頭翻閱,眉頭漸漸松開。
“治國不在快慢,而在準不準?!彼f,“一步走穩(wěn),十步不傾?!?/p>
殿外傳來鐘聲,九響過后,余音消散。
裴硯站在殿柱旁,已換下龍袍,著一件深青常服。他望著妻兒并肩而立的身影,嘴角微動,終未言語。
片刻后,他轉(zhuǎn)身走向殿門。
沈知微察覺,回頭喚了一聲:“裴硯。”
他止步,未回頭。
“你會常回來看看嗎?”
他頓了頓:“只要你們還在這里。”
說完,他邁步而出。身影穿過光柱,消失在門外。
殿內(nèi)安靜下來。
太子看著母親:“他會孤單嗎?”
“他曾一個人走了太久。”她說,“現(xiàn)在終于可以歇一歇了?!?/p>
太子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說‘知微政’這三個字,真的要用我的名義頒出去嗎?”
她看著他:“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做事?!?/p>
他點頭,將那份減賦奏章重新收回袖中?!霸俚任迦?,等戶部報上來明細?!?/p>
她露出一絲笑意:“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