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東宮外的石階上落了一層薄霜。沈知微踏上來時,鞋底踩出輕微的沙響。她沒讓人通報,徑直推開了書房的門。
案前坐著太子,頭也沒抬。一摞卷宗堆得歪斜,他正用筆尖戳著一張地契圖樣,眉頭擰成結(jié)。聽見動靜才抬頭,聲音有些?。骸澳负蟆!?/p>
“昨夜沒睡?”她走到側(cè)邊坐下,目光掃過桌上的文書。
“刑部送來的案子,京兆府三縣爭地,十年沒斷清?!彼噶酥钙渲幸环?,“兩位致仕的老尚書都寫了陳情書,朝里幾位大人也遞了話。我若判偏一方,怕激起不滿;若拖著不決,又顯得無能?!?/p>
沈知微沒接話,閉了閉眼。
腦中響起一道極淡的聲音——【調(diào)取近三年類似案件判決邏輯及輿情反饋,剩余次數(shù):三】
她睜開眼,語氣平靜:“你先把案子拆開看。地契、證人、經(jīng)辦官,三條線別混在一起理?!?/p>
太子愣了下:“可這些材料互相纏著,怎么分?”
“先看地契。”她指向最上面那份,“這紙上蓋的是戶部舊印,但字跡比印泥新。再查十年前那場山洪,沖垮過界碑,這事工部有檔?!?/p>
太子翻了幾頁,果然找到一條記錄:“當(dāng)年勘界的是工部郎中趙承業(yè),現(xiàn)已告老還鄉(xiāng)。”
沈知微點(diǎn)頭:“那就重查原始圖冊,別光聽族老口述。百姓認(rèn)的是實(shí)據(jù),不是祖上傳言。”
太子提筆記下,手頓了頓:“可兩位老尚書都是先帝舊臣,萬一……他們背后有人施壓怎么辦?”
“你監(jiān)國第一天,就怕這個?”她看著他,“你以為帝王斷案,是為了讓所有人都滿意?你是要讓人信服?!?/p>
太子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屏風(fēng)后取出一枚銅印,蓋在一份調(diào)檔令上:“我去命人去工部取圖,再傳當(dāng)年的小吏作證?!?/p>
沈知微沒動,只說了一句:“別急著宣判。等證據(jù)齊了,再當(dāng)朝議定?!?/p>
***
早朝鐘聲響起時,大殿已站滿官員。太子立于丹墀之下,身后跟著兩名內(nèi)侍捧著卷宗。裴硯坐在高臺,目光落在兒子身上,未發(fā)一言。
一位白須老臣出列,聲音沉穩(wěn):“陛下,此地之爭由來已久,兩家皆是名門之后。依老臣之見,各退五畝,以和為貴?!?/p>
另一人立刻反駁:“祖產(chǎn)豈能輕讓?若今日退一步,明日便有人奪十步!請陛下明鑒!”
議論聲漸起,有人低聲附和“息事寧人”,也有人堅持“依法裁斷”。
太子站在中央,等聲音稍歇,開口道:“本宮已命人調(diào)取工部秘檔,另召當(dāng)年勘界小吏入京作證。諸位所爭之地,是否確屬某一家私產(chǎn),尚無定論?!?/p>
老臣皺眉:“殿下,此事拖延多年,何必再興波瀾?”
“正因?yàn)橥涎佣嗄?,才更要查清?!碧诱Z氣不重,卻很穩(wěn),“若因年久便草率裁定,日后百姓如何信法?”
就在此時,一名女官從殿外快步進(jìn)來,將一張素箋遞到執(zhí)事太監(jiān)手中。太監(jiān)轉(zhuǎn)呈給太子。
太子展開看了一眼,眼神微動。
沈知微站在殿角簾后,指尖微微壓了下太陽穴。
【調(diào)取工部郎中趙承業(yè)手札記錄,剩余次數(sh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