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走出勤政殿時,袖中那枚殘印已被她悄悄塞進奏折堆里。她沒有回頭,腳步平穩(wěn)地穿過長廊。夜風拂過檐角銅鈴,聲音清冷。她知道裴硯還坐在案前,手里握著軍報,眼神沉得像深井。
但她更清楚,海上那一戰(zhàn)太干凈了。
她回到偏殿,雪鳶早已候在門口。見她回來,低頭道:“孫太醫(yī)剛走,說您脈象虛浮,需加一味南疆紫蘇根?!?/p>
沈知微點頭,徑直走向內室。桌上藥包未動,封口整齊。她打開一看,藥材顏色偏暗,氣味微苦中帶澀。她不動聲色,將藥包原樣包好,放入匣中。
“去太醫(yī)院查這個人?!彼f出一張字條,“孫仲文,五十二歲,曾任先帝御前醫(yī)正。我要他近三年的出診記錄、家人住址、每月領藥清單?!?/p>
雪鳶接過紙條,低聲應是。
沈知微坐到鏡前,取下發(fā)間玉簪。銅鏡映出她的臉,平靜無波。她閉上眼,心鏡啟動。三秒后,腦中浮現(xiàn)畫面——孫仲文離開偏殿后并未回太醫(yī)院,而是拐進一條小巷,在墻根下摸出一塊青磚,取出一封信,塞給一個穿灰袍的男人。
她睜開眼,把玉簪重新插好。
第二天清晨,她故意在眾妃請安時咳嗽兩聲,扶著桌角喘息?;蒎P切問她是否不適,她只說夜里夢到血光,胎氣不穩(wěn)。消息很快傳開,宮里都說貴妃有孕,卻胎象不寧。
午后,孫仲文再次登門,親自送來一包新藥。說是連夜從南疆采辦來的紫蘇根,最能安胎固本。
沈知微接過藥包,指尖輕觸布面。她看著對方低頭行禮,鬢角滲出汗珠。她緩緩閉眼,心鏡開啟。
三秒靜默。
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此藥混了斷腸草粉,三劑即滑胎,事成后家人可脫險”。
她睜眼,臉上毫無波動,反而露出一絲感激:“勞煩太醫(yī)費心了。這藥我立刻讓廚房煎上?!?/p>
孫仲文退下后,她立即將藥包交給雪鳶:“原樣封存,送去刑部毒理司。另外,調換今日藥渣樣本,留作證據(jù)?!?/p>
當夜,太醫(yī)院失火。一間偏房燃起小火,燒毀了幾份舊檔。守夜人發(fā)現(xiàn)一名黑衣人翻墻而出,被埋伏的侍衛(wèi)當場擒獲。那人供認自己是“影閣”余黨,奉命銷毀孫仲文的診療記錄。
沈知微聽到回報時正在用晚膳。她放下筷子,問:“可搜出身契或信物?”
“有一塊銅牌,刻著‘川’字?!?/p>
她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第三日,她稱身體虛弱,已無法起身。宮人傳言貴妃昨夜吐血,恐已滑胎昏迷。消息傳出不到兩個時辰,孫仲文便提著參湯前來探視。
他進門時手有些抖,將湯盅放在爐邊,蹲下?lián)芘炕?。沈知微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微弱。
等他離開后,雪鳶迅速查看爐底灰燼,果然發(fā)現(xiàn)一枚銅錢被壓在爐腳之下。取出后擦凈,只見銅錢內側刻著極細的“日”字暗記,邊緣紋路與之前打撈出的殘印完全吻合。
沈知微拿起銅錢,指尖摩挲那道刻痕。她讓人把毒檢文書、藥包、口供和銅錢一起裝入漆盒,親自送往勤政殿。
裴硯正在批閱奏章。聽見通報聲抬頭,看見她站在門口,手中捧著盒子。
“這么晚了,還有事?”
“有?!彼哌M來,將盒子放在案上,“我想讓您看幾樣東西?!?/p>
他停下筆,掀開盒蓋。
第一件是藥包。他打開聞了聞,皺眉:“這不是安胎藥?”
“是毒藥?!彼f,“含斷腸草、烏頭霜,三劑就能墮胎斃命?!?/p>
他目光一沉。
第二件是毒理司的驗毒文書,加蓋官印,寫明成分與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