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映著朱漆廊柱,沈知微指尖還殘留著那封粗麻紙信的粗糙觸感。她站在壽宴大殿外,深吸一口氣,正了正頭上九鳳銜珠冠,抬步跨過門檻。
殿內絲竹盈耳,群妃命婦列坐兩旁,太后端坐高臺,面上含笑。今日是太后六十大壽,滿宮張燈結彩,金玉堆疊,一派祥和。沈知微緩步上前,向太后行禮,腹中微微發(fā)沉,但她站得筆直。
裴昭已先至,一身月白錦袍,眉眼溫潤,正含笑與幾位老王爺?shù)驼Z。見她進來,他微微頷首,笑意未達眼底。
“貴妃來了?!碧笳惺郑白?。”
沈知微謝恩落座,目光不動聲色掃過裴昭。自新政推行以來,他愈發(fā)沉得住氣,可越是如此,她越不敢松懈。前世他假死脫身、卷土重來的手段,至今仍如寒針扎在心頭。
樂聲漸歇,司儀唱禮:“七王爺獻壽禮——金絲楠木佛像一尊,祈母后福壽綿長,佛光護體?!?/p>
宮人抬上一座半尺高的佛像,通體金絲楠木雕成,紋理細密,佛面慈悲,底座刻蓮臺經文,無一處不精致。群臣紛紛贊嘆。
裴昭起身,躬身道:“此像是兒臣親手督造,歷時三月,愿母后日日見之,心寧神安?!?/p>
太后合掌念佛:“昭兒有心了?!?/p>
沈知微垂眸,手指輕輕搭在袖口。就在佛像抬入殿中的剎那,她腦中忽響機械音:【目標鎖定:佛像底座】。
她不動聲色,默念啟動。
三秒靜默。
【心聲浮現(xiàn)】:“針上有毒,觸之即死?!?/p>
她呼吸微頓,指尖幾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毒針藏于底座?觸發(fā)機關便致命?這哪里是賀壽,分明是殺局。若太后伸手撫摸,或是禮畢供奉時宮人不慎觸碰,頃刻便是血案。
而她是第一個靠近佛像的人——稍有差池,便會背上“獻兇物”之罪。
她立刻明白裴昭的算計:借孝禮之名行刺,再嫁禍于她這個新貴寵妃。她近日力推新政,早已被世家暗恨,若再背上弒婆之名,裴硯縱然信她,也難平眾議。
樂聲再起,佛像將被抬往香案。沈知微忽然起身,聲音柔和卻不容置喙:“母后,此佛像靈性非凡,兒臣斗膽,請予椒房殿供奉三日。”
眾人一怔。
她繼續(xù)道:“兒臣愿焚香凈心,親自誦經祈福,待誠心圓滿,再恭呈母后案前,以全孝意。”
太后本就信佛,聞言點頭:“知微一向虔誠,既如此,便依你。”
裴昭笑容微滯,眼中閃過一絲陰翳,隨即又恢復溫雅:“貴妃如此盡心,倒是讓做弟弟的慚愧了?!?/p>
沈知微低頭淺笑:“七王爺孝心感人,妾身不過效仿一二。況且……”她抬眼,語氣自然,“此等圣物,需由清凈之人持奉,方不負佛意?!?/p>
裴昭盯著她,良久,緩緩拱手:“貴妃所言極是。”
佛像被移走,兩名宮女小心捧著,隨沈知微指派的心腹嬤嬤送往偏殿。她目送其遠去,才重新落座。
裴昭坐回席間,指尖在案上輕叩兩下,袖口微動,似有不甘。
酒過三巡,歌舞升平。沈知微舉杯敬壽,飲了一口淡酒,唇角含笑,眼角余光卻始終鎖著裴昭。
他看似安然飲酒,實則頻頻望向偏殿方向。一次,他放下酒盞,對身旁內侍低語幾句,那內侍點頭欲起。
沈知微立刻開口:“母后,兒臣近來抄了一卷《金剛經》,字跡雖拙,卻是誠心所書,今日特帶來獻與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