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回到宮中時,天已近午。她剛踏進偏殿,一名女官便快步迎上,聲音壓得極低:“娘娘,城中藥鋪聯(lián)合行會,煽動流民圍堵宮門,說醫(yī)館施的是毒藥。”
她腳步未停,只問:“多少人?”
“三四百,帶著火把和油壇子,已在承天門外聚集半個時辰。禁軍不敢動手,怕激起更大亂子。”
沈知微眉心一緊。她昨日才在平陽鄉(xiāng)當眾喝下米湯穩(wěn)住民心,今日竟有人敢以同樣手段反撲。這不是單純的藥商不滿,是沖著新政來的殺招。
她立刻命人取來密報冊子,翻到一頁停下。上面記著幾家大藥鋪近十日的藥材進出量,遠超往常三倍。她合上冊子,對女官道:“去請陛下,就說宮外之事,需他親自出面。”
裴硯趕到前殿時,外面喧嘩聲已如潮水般涌來。他站在高臺上往下看,黑壓壓的人頭擠滿了廣場,火把舉成一片紅光。有人不斷將藥瓶砸在地上,藥汁濺開,刺鼻氣味隨風飄上來。
太監(jiān)捧著名冊宣讀藥材來源與配方明細,話音未落,底下就有人吼:“假的!你們自己寫的誰信!”
“皇后私通北狄,這藥里加了迷魂粉!”
“讓皇帝出來!不然我們就燒門!”
石塊飛上來,撞在臺階上碎成幾片。禁軍持戟列陣,手都在抖。
裴硯轉身對身側太醫(yī)道:“取三碗防疫藥來,剛煎好的?!?/p>
太醫(yī)一愣:“陛下,這藥雖無害,但空腹飲下會頭暈……”
“我說,取藥。”
藥端上來,黑褐色的汁液還在冒熱氣。裴硯伸手接過第一碗,湊近鼻尖聞了聞,又用銀匙攪動片刻,確認無異物后,仰頭喝盡。
臺下瞬間安靜。
他放下碗,又接過第二碗,再飲。第三碗喝到一半,喉結滾動,臉色略白,但他沒停,一口喝完。
風吹起他的衣袍,他站在高臺邊緣,目光掃過人群。
“朕已飲藥三盞?!彼穆曇舨桓?,卻傳得很遠,“半個時辰內,若我吐血身亡,爾等可提頭來祭。若我無事,今日帶頭鬧事者,按謀逆論處,株連九族?!?/p>
沒人再喊。
幾個舉火把的男人開始后退。有人想跑,被禁軍迅速攔下。
沈知微一直站在殿內窗邊。她悄然啟動心鏡系統(tǒng),目光鎖定人群中幾個穿綢衫卻混在百姓里的男子。他們原本得意的臉色此刻發(fā)青,其中一人咬牙心想:【只要皇帝中毒倒下,我們就能逼他廢除免費醫(yī)館,重新抬價】。
三秒后,機械音在她腦中響起,內容清晰。
她立刻對身旁女官點頭:“記下那三人,左邊戴玉佩的,中間穿灰袍的,右邊袖口繡金線的。抓起來審,別讓他們開口串供?!?/p>
女官領命而去。
混亂漸漸平息。被抓的幾人被押入偏殿,其他人四散逃離。禁軍清場時,在角落搜出幾壇未潑的火油,還有寫好的傳單,上面印著“仁政害民,藥中有蠱”。
沈知微走進偏殿時,審訊已開始。
帶頭的是個胖臉商人,穿金絲團花袍,滿臉橫肉。他坐在地上,雙手被綁,嘴卻不服軟:“我們是正經藥商!祖上三代行醫(yī)!你們免費發(fā)藥,斷我們生路,還不讓人說話了?”
沈知微不答,只揮手示意。一名女官捧上厚厚一疊紙冊,攤開在桌上。
“這是過去七日,各地醫(yī)館收治患者的記錄?!彼f,“共一千六百二十三人,用藥后發(fā)熱減退者一千三百余人,咳血停止者九百余例。你若不信,可派人去查?!?/p>
商人冷笑:“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編的?說不定根本沒人好。”
“那就調病案?!彼溃懊糠荻加嗅t(yī)官簽字、患者畫押、鄰里作證。你若還有疑,我可召十名康復者入宮當面對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