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邊城的街道上還殘留著昨夜大火的余燼。沈知微站在主街中央,羅裙下擺沾著干涸的血泥,指尖發(fā)麻。她剛下令將那名藏在灶臺下的女子拖出去焚化,耳邊風(fēng)聲卷著灰燼掠過。
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踏碎了死寂。
一隊鐵騎破曉而來,塵土飛揚。為首的男子躍下馬,鎧甲未卸,大步朝她走來。是裴硯。
他目光掃過滿城焦黑斷壁,橫陳的尸首尚未清理,火場邊緣還有親兵在翻檢殘骸。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她身上——發(fā)絲凌亂,臉上有煙熏的痕跡,右手緊握劍柄,指節(jié)泛白。
“陛下親自來收場?”她開口,聲音很輕。
裴硯沒有回答。他盯著她染血的裙角,又看向她微微顫抖的手指,喉結(jié)動了一下:“你不該站在這里?!?/p>
“若我不在此,他們不會信這是空城計?!彼f完,抬眼望向城樓。那里已無敵人,只有幾面殘破的旗幟掛在桿頭,隨風(fēng)晃動。
兩人沉默。風(fēng)卷起地上的灰,打在腳邊。
裴硯終于伸手,想扶她肩,卻在半途停住。“人都清點了?”
“八十三人,全部伏誅?!彼?,“無一漏網(wǎng)?!?/p>
“沈清瑤呢?”
“還在船上,傷重昏迷。消息已封鎖,無人知曉她還活著?!?/p>
裴硯點頭,目光沉了幾分。他知道這一戰(zhàn)她打得有多狠,也明白她為何必須親臨此地。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讓所有人看見——皇后能定生死,能掌乾坤。
“回宮。”他說。
半個時辰后,御輦啟程。沈知微坐在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裴硯坐在對面,一直看著她。車輪碾過石板路,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你覺此子如何?”他忽然問。
她睜開眼,掀開車簾一角。外面百姓夾道而立,有人跪地叩首,有人高呼萬歲。皇長子的名字已在民間傳開。
“聰慧仁厚,知進退,明是非,足以為君?!彼畔潞熥?,聲音平穩(wěn)。
裴硯沒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三日后,紫宸殿。
百官列班,肅立兩旁。裴硯立于丹墀之上,玄色龍袍襯得他身形挺拔。沈知微立于鳳位之前,身著正紅禮服,發(fā)間白玉簪未換,只添了一枚金絲嵌珠的鳳冠。
“朕觀長子,天資清明,德行端方。”裴硯聲音洪亮,“今立為皇太子,承嗣大統(tǒng),欽此!”
群臣齊跪,山呼萬歲。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撫鳳印。那枚印信溫潤厚重,壓在掌心,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她知道,從今日起,她不再是那個只為自保而活的棄女,而是真正執(zhí)掌國運的皇后。
有老臣低頭跪伏,嘴唇微動,似想說什么,終究未開口。
儀式結(jié)束,百官退去。沈知微隨裴硯步入宮門露臺。陽光灑落,照在臺階下的廣場上。太傅抱著皇長子等候多時。
她走下幾步,接過孩子。小小的身體裹在明黃錦袍里,臉蛋圓潤,眼睛清澈。他不哭不鬧,只睜著眼睛看她。
沈知微低頭,輕輕撫了撫他的肩頭。
人群靜了下來。百姓仰頭望著露臺上的身影,有人開始鼓掌,漸漸變成歡呼。孩童的聲音混在其中,喊著“太子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