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一凝:“他動手了。”
“不是他。”裴硯搖頭,“是背后的人。趙崇文不過是棋子,真正想亂的是誰,你我心里都有數?!?/p>
沈知微沒說話。她想起三日前在宮中啟動心鏡系統(tǒng)時,曾讀取一名戶部小吏的心聲。那人表面抱怨新政擾政,內心卻閃過一句話:“只要拖住半年,西北大軍就能越過邊界。”
那時她沒聲張,只悄悄命人調換兩名太醫(yī)院醫(yī)官前往趙家封地,查其是否克扣賑糧。如今看來,線索已經串上了。
“現在揭發(fā)?”她問。
“不急。”裴硯望向遠方,“讓他們再動一動。蛇不出洞,怎么打七寸?”
她明白他的意思。新政初顯成效,民心歸附,此刻若貿然掀起大獄,反讓人覺得是借機鏟除異己。必須等他們自己露出破綻,一擊致命。
臺下百姓仍在高呼,歌聲漸起。有人編了小調,唱的是皇后訪村、皇帝減稅、孩童上學、病人得醫(yī)的故事。一句句傳開,越唱越響。
寒門官員們聚在臺下,彼此交換眼神,有人握拳,有人紅了眼眶。他們知道,這一局,不只是活命,是改命。
沈知微收回目光,看向裴硯:“接下來,我要去一趟大理寺?!?/p>
“查趙崇文案?”
“不止?!彼f,“我要親自審他身邊那個管家。他每次見外客,都會讓管家端茶。那人低頭時,右手總比左手抖得厲害——有問題?!?/p>
裴硯看著她,忽然笑了:“你還記得這些細節(jié)。”
“我記的事很多?!彼f,“尤其是那些藏在笑臉背后的?!?/p>
他點頭:“準你去。但帶夠護衛(wèi)?!?/p>
“我不怕?!彼f,“他們怕我才對?!?/p>
兩人走下高臺時,陽光正好照在宮門前的石階上。百姓自動分開一條路,有人伸手想碰她的衣角,又縮回手,只低頭叩首。
她腳步未停。
回到宮中,她換了身深色衣裙,取下發(fā)間木簪,重新插上那支白玉簪。鏡中女子眉目平靜,眼神卻不軟。
她走出殿門時,雪鳶迎面走來,低頭行禮。
沈知微停下:“你現在在哪里當差?”
“回娘娘,奴婢被調去了冷香閣?!毖S聲音低,“已經三年了?!?/p>
沈知微看著她,沒再多問。當年她用系統(tǒng)讀出此人恨意時,就將她調離身邊。如今再見,對方眼中仍有不甘,但已不敢抬頭直視。
“好好做事?!彼f完,繞過她走了。
冷香閣的事以后再算。眼下還有一盤更大的棋。
她登上馬車,車輪碾過宮道。簾外傳來孩童背書的聲音,是從新設的女學堂傳來的。她們念的是《惠民令》節(jié)選:“凡貧不能醫(yī)者,皆可入官辦醫(yī)館,免診金,減藥費,急癥優(yōu)先。”
這是國策,不是恩賜。
馬車駛出宮門時,一輛不起眼的灰布篷車從側巷駛出,跟在后面半條街的距離。駕車的是個戴斗笠的男人,袖口磨出毛邊,腰間別著一枚通行令。
那是陳仲遠。第一批赴邊的寒門醫(yī)者之一。他曾說,若新政非虛,愿死于藥爐之前。
如今,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