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前的宮道還泛著青灰,沈知微指尖觸到鬢邊空落,那支白玉簪早已取下。她穿了粗布衣裙,外罩一件素色短襖,發(fā)髻用木簪固定,看上去像個尋常商旅婦人。裴硯站在廊柱下,玄色長衫換成了深褐布袍,腰間束帶,臉上覆了一層薄灰,遮去了帝王特有的輪廓。
兩人沒走正門。內(nèi)侍推開側(cè)殿暗格,一條窄梯通向?qū)m墻外的小巷。兩名侍衛(wèi)已等在巷口,牽著兩匹馬,低頭不語。一行人順著城墻根疾行,天光未亮,城門剛開,守卒打著哈欠查驗路引。裴硯遞出一塊刻有商號印記的木牌,聲音低沉:“隴西運貨,趕春市。”
守卒掃了一眼便放行。
馬蹄踏過石板路,漸漸遠(yuǎn)離皇城。沈知微回頭望了一眼高聳的宮墻,沒說話,只輕輕拉緊了韁繩。
官道上塵土飛揚。他們一路南下,中午在路邊茶棚歇腳。棚子里坐了幾位挑擔(dān)農(nóng)夫,正喝著粗茶。沈知微要了一碗熱水,坐在角落里,聽他們閑談。
“今年旱得厲害。”一個老農(nóng)抹著汗,“井水都快見底了,田里裂得能塞進(jìn)手指頭。”
“稅又加了三成?!绷硪蝗藝@氣,“說是修河堤,可去年收的錢去哪兒了?誰也不知道?!?/p>
沈知微低頭記在隨身小冊上。裴硯坐在對面,端著碗沒喝,目光落在那些粗糙的手掌和補丁摞補丁的褲腳上。
午后抵達(dá)一處村落。村口有條干涸的溝渠,幾個孩子蹲在渠底撿石子玩。沈知微下馬走近,見一位老漢正彎腰挑水,扁擔(dān)壓在肩上,腳步踉蹌。她上前接過水桶,幫著提到田邊。
老漢愣住:“你這是……”
“我爹也是種地的。”她說,“小時候也這樣澆水?!?/p>
老漢喘著氣坐下,指著面前龜裂的土地:“這地,三年沒好好收過了。雨水少,官渠年久失修,水根本流不到這兒?!?/p>
“朝廷不是撥了修渠款?”她問。
“撥是撥了?!崩蠞h苦笑,“可錢到了縣衙,就變成磚石堆在庫房里,沒人動工。”
沈知微點頭,把話記下。
傍晚時分,村里來了幾位讀書的年輕人,在廢棄私塾里溫書。其中一人約莫二十出頭,衣衫洗得發(fā)白,袖口磨出了毛邊。他坐在門檻上,低聲抱怨:“科舉開了寒門路,可家里連飯都吃不上,哪有錢供書?”
沈知微走過去,輕聲問:“你想考?”
青年抬頭看她一眼:“想。但我弟更聰明,若能省幾年賦稅,我愿賣身為奴,也要供他進(jìn)京趕考?!?/p>
她說:“這話當(dāng)真?”
青年沒回答,只是攥緊了手中的書卷。
沈知微閉眼,啟動心鏡系統(tǒng)。
三秒。
冰冷的聲音在腦中響起:目標(biāo)心聲已讀取。
“只要免三年稅,我家就能活。我弟一定能中榜?!?/p>
她睜開眼,將這句話寫進(jìn)冊子,抬頭對青年說:“你叫什么名字?”
“陳文遠(yuǎn),隴西本地人?!?/p>
“記下了?!彼仙媳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