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他,目光清明:“這孩子要承的是江山,不是仇恨。他該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開始?!?/p>
殿內(nèi)燭火跳了一下,映在他眸中,忽明忽暗。他沉默片刻,忽然低笑出聲:“是朕執(zhí)念了。”
他起身走向書案,提筆蘸墨,寫下一字:**熙**。
“裴承熙?!彼畛雎?,筆鋒沉穩(wěn),“承江山之重,啟太平之始。”
她望著那三個字,嘴角慢慢揚起。這一次,是真的安心了。
消息傳出去不到半個時辰,宮門內(nèi)外已是燈火通明。禮樂司奉命籌備祭天儀式,太常寺連夜繕寫玉牒,連戶部都被驚動,調(diào)撥金帛用于賞賜百官。
裴硯沒有離開椒房殿。他坐在榻邊,看著乳母喂奶,偶爾伸手碰碰兒子的小臉,又怕弄疼他,趕緊縮回手。沈知微靠在軟墊上,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笑:“陛下也會怕?”
“怕什么?”
“怕弄壞了他們。”
他一頓,低聲說:“從前不怕。現(xiàn)在怕了。”
她沒再問。她知道,那個曾經(jīng)孤身走完奪位之路的男人,終于有了不敢失去的東西。
夜?jié)u深,宮人們陸續(xù)退下,只留兩名老嬤嬤在偏室候著。殿內(nèi)安靜下來,唯有嬰兒細微的吮吸聲和爐火噼啪作響。
裴硯忽然問:“你早就算到了,是不是?”
她不解。
“清查田?!彼聪虬干夏菑垷艘唤堑募?,“你在查什么?”
她沉默片刻,答:“土地兼并。豪強吞田,百姓流離,若不早治,必成大患?!?/p>
他盯著她,眼神銳利:“你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等孩子滿月?!彼币曀澳菚r,你也該騰出手了?!?/p>
他沒反對,只點了點頭:“朕準你牽頭。”
她微微一怔。后宮不得干政,這是祖訓??伤褂H口允了。
“你不擔心我越界?”
“你若只為私利,朕第一個斬你?!彼Z氣平淡,卻字字千鈞,“可你若為天下,這江山,本就該有你一半?!?/p>
她心頭一震,眼底泛起薄霧。她低下頭,掩去情緒,只輕輕“嗯”了一聲。
外頭傳來更鼓,已是四更天。雪還在下,簌簌落在屋檐上,積了厚厚一層。
裴硯起身踱步至窗前,推開一條縫。寒氣涌入,吹得燭火搖曳。他望著宮墻深處,忽然道:“今日之后,再無人敢動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