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響起時,宮道上的守衛(wèi)換崗。沈知微站在偏殿窗前,手中握著一支白玉簪,指腹輕輕摩挲簪身。昨夜的紙條還壓在案角,字跡歪斜,墨色淡薄。她沒有再打開看第二眼。
御書房內(nèi)燭火未熄。
裴硯坐在書案后,面前堆著幾份密報。赫連烈的供詞已錄完三卷,牽出的人名尚未查清。他看完最后一行,將筆擱下,目光落在案旁一卷未展開的絹布上。
內(nèi)侍輕聲問:“陛下,可要傳太子?”
“傳?!彼f。
不多時,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太子裴昭衍走入殿中,行禮規(guī)整,動作沉穩(wěn)。他穿著深青常服,腰束革帶,眉宇間有幾分疲憊,卻無懈怠。
“免禮?!迸岢幤鹕?,“明日加冠,今日不必拘禮?!?/p>
太子站直身子,雙手垂落。兩人之間一時無聲。窗外風(fēng)過檐角,吹動銅鈴一聲輕響。
裴硯走到墻邊,取下那幅《天下山河輿圖》,親手鋪展于長案之上。畫卷緩緩拉開,從西域雪峰到東海漁港,從北疆鐵城到江南水網(wǎng),盡在其中。
“這圖,是你監(jiān)國三年所成?!迸岢庨_口,“工部說,是百年來最全的一幅?!?/p>
太子走近幾步,低頭看著圖上標(biāo)注的細(xì)字。西北三城用朱筆圈出,旁邊寫著他的名字。
“兒臣只是走您走過的地方?!彼f。
裴硯沒接話,手指沿著一條蜿蜒紅線滑動。那是他曾被貶戍邊時走過的路,途經(jīng)七州,餓死百姓無數(shù)。如今那條路上建了糧倉、驛站、醫(yī)館,每十里一座。
“你比朕做得好?!彼K于說。
太子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動。
裴硯又指向江南一段河道:“你在巡防時截下的貪款,修了八縣堤壩。去年大汛,無人淹死?!?/p>
“那是地方官盡力?!?/p>
“不?!迸岢幋驍?,“是你盯得緊。一個剛掌權(quán)的太子,能放下享樂去查賬本,不容易?!?/p>
太子喉頭動了動,沒說話。
裴硯轉(zhuǎn)身看他,目光沉靜?!斑@些年,你做事從不張揚,犯錯也不推諉。東宮上下敬你,不是因為你身份,是因為你擔(dān)得起?!?/p>
太子低下頭,聲音有些?。骸皟撼贾幌氩回?fù)所托?!?/p>
裴硯沉默片刻,抬手搭上他肩頭。那只手很重,帶著常年握劍留下的繭。
“明日戴上冠,你就不再是孩子了?!彼f,“儲君之位,不是等來的,是扛出來的。山河萬里,將來都要交到你手里?!?/p>
太子猛然抬頭,眼眶發(fā)紅。
就在此刻,鳳儀宮偏殿里,沈知微忽然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