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宮中爆竹聲漸歇,沈知微還站在高臺邊緣,風拂過她的發(fā)梢。裴硯的手仍握著她的,掌心溫熱。遠處最后一簇煙花落下,余光映在她眼中,尚未熄滅。
內侍匆匆趕來,腳步急促,在臺階下跪地稟報:“北狄使臣求見,攜密信一封,說事關兩國邦交。”
沈知微沒動,也沒回頭。裴硯看了她一眼,她輕輕抽回手,披風一揚,轉身朝殿內走去。方才的柔軟盡數(shù)收起,臉上再無笑意。
紫宸殿燈火通明,早朝已散,但幾位重臣仍在候命。沈知微步入大殿時,群臣讓開一條道。她未坐鳳座,只立于丹墀之側,與裴硯并肩而立。
北狄來使進殿,身披灰狼皮裘,腰佩彎刀,雙手捧著一封燙金函件。他不跪不拜,只微微低頭,聲音粗啞:“我國新王敬聞大周皇后賢德昭昭,愿以三城之地,換娶皇后為后,永結秦晉之好?!?/p>
滿殿死寂。
有人倒吸一口氣,禮部尚書臉色發(fā)白,手指掐進袖中。幾位老臣互相對視,皆從對方眼里看出震驚與不安。
沈知微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封信上。她不動聲色,心中默念:“此人此刻所思。”
三秒后,冰冷機械音在腦中響起——
【只要她敢怒,敢哭,敢失態(tài),回去便能畫她神情獻于王前,叫全帳將士傳看取樂……】
聲音消失。
她嘴角微揚,不是笑,是冷意浮上來。她緩步上前,伸手接過密信。紙面光滑,火漆印著北狄狼圖騰,壓得極深。
她當眾拆開,只掃了一眼。
信中字跡狂放,寫著“孤王慕卿久矣,若肯降順,可居正妻之位,統(tǒng)領六宮”。末尾竟蓋了北狄王璽,像是早已備好。
她抬眼看向來使,聲音不高,卻清晰傳遍大殿:“你們新王,就這么想看我跪在他帳前?”
來使瞳孔一縮,面上依舊倨傲:“此乃和親美事,非辱也?!?/p>
沈知微不再多言,手中用力,信紙從中撕裂。一聲脆響,眾人皆驚。她一下接一下,將整封信撕成碎片,任其飄落玉階。
“回去告訴你主子?!彼币晫Ψ剑氨緦m是大周國母,不是他可以議價的貨物。若再有此等言語,不必等他來犯,我大周鐵騎便會踏平王庭,取他項上人頭?!?/p>
來使臉色驟變,猛地抬頭:“你——!”
裴硯開口,只有一個字:“滾?!?/p>
聲音不高,卻如寒刃出鞘。來使渾身一震,不敢再多言,轉身踉蹌退下。途中腳步太急,撞翻了殿角銅鶴,發(fā)出一聲悶響。
大殿恢復安靜。
沈知微站在原地,指尖還夾著半片未撕盡的信角。她低頭看著那些散落的紙屑,像雪一樣鋪在青磚上,無人去撿。
一位御史顫聲開口:“皇后此舉……恐激怒北狄?!?/p>
沈知微轉頭看他:“那依大人之見,本宮該答應婚事?”
御史張了張嘴,說不出話。